她知道,這也是命運之河的饋贈,但也是她自己選擇的……生命的重量。
於是,在這座虛無的寧靜之城中,她撥開霧靄,向著那生命的終點邁出了輕浮、沉重而堅定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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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逢新春,大多數人都還沒出門務工,同一個村的人基本全來幫忙了,李墨雲的事便少了很多。
潭影也很快從鎮上採購東西回來,把清單上的物品交給主人家後,便暫時沒有他的事了。
一個小堤壩,大概擺了五、六張桌子,幫忙的、打雜的、敲鑼打鼓的、鄰裡鄉親以及親朋好友,各自圍坐一團。
一些老人坐在一起,很少說話,只是看著靈堂前的儀式,有時候笑一下,有時候面無表情。
但更多的是坐在一起閑聊的、感嘆的,不管熟不熟悉,不管平日裡是否有仇怨,不管有沒有時間,此刻都聚坐在了一起。
只不過此刻的聚集並非為了慶賀某個節日,而是互相緩解那終將到來的死亡恐懼。
“她看起多健康一個人。”
“是啊,這誰想得到。”
“莫說你,硬是我們哪個都想不到。”
“唉,人哦……”
“你說要死也是我先死哇,咋個輪得到她喲。”
“這咋個說,天老爺要收她。”
“她一天都操心她那個兒子,這哈好了,不肖操心了。”
“操心操心,一天操不完的心,我屋頭那個還不是一樣,總有一天吧我氣死。”
“前年楊老頭,昨年劉二娃,今年張大媽,明年怕是要輪到我了。”
“上前年是哪個?”
“哪個哪個,哪個曉得是哪個喲。”
“反正最後大家都一樣,一捧黃土,現在就該好好享受,看看這些人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最後捨得了啥子?捨得了他們的命!把命捨得給老天爺了!”
“你還想得開。”
“想不開能咋個做哇?能咋個做哇?”
“嘿嘿嘿,他又發酒瘋了,莫管他。”
…………
李墨雲一個人坐在一個開闊的角落,揹著靈堂,靜靜地看著風溪的田野。
潭影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談話,便過來李墨雲的身邊坐下,把一個熱水袋放到李墨雲手裡,說:“今日天冷,別著涼了。”
李墨雲的手在熱水袋上摩挲幾下,淡淡地說:“聽他們說,張大媽昨天都還好好的,晚上就突發了腦溢血,好好一個人突然就那麼倒下了,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生命無常,人生短暫,我們更該珍惜當下。”潭影看著遙遠的大地說。
“是啊,人生短暫。”李墨雲望著風溪的田野,不知在想著什麼。
“有想要做的事一定要立刻行動,或許明天就再也沒機會了。”潭影說。
李墨雲淡淡道:“做與不做又有什麼區別呢?”
“或許沒有區別吧,”潭影說,“但我們活著,我們呼吸著,我們的心髒跳動著,所以,總是會為了一些事沖動,也總是會為了一些事後悔,在這短暫的一生中,我希望至少,我的生命的沖動是大於悔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