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剛才沒聽棠說嗎,魔族就要降臨了,你怎麼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事情?”佩拉往他頭上拍了一下。
“佩拉小姐說得對,”霍斯嚴肅地點了點頭,“剩下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所以我們應該盡快確定這件事。”
“等等,你是不是誤解了我的意思???”
然而霍斯和雷忒恩交換了一個彼此都懂的眼神,彷彿結下了某種深厚的情誼。
夜色漸深,萬物靜籟。
精靈族已經回到了各自的樹洞裡睡去,眾人也被安置在了相鄰的樹洞裡休憩。
寂靜深夜的月光更加皎潔,而被森林遮掩的角落裡卻依舊晦暗不明。這個世界上,有光亮的地方,黑暗也相應而生。
一個人站在樹下,目光冷冷地望著那個安靜的樹洞,樹洞外的藤蔓上掛著一盞玻璃燈,燈罩裡,螢火蟲的亮光柔和而溫馨。
明暗光線在他的臉上交疊,破碎的月光從樹葉罅隙間灑下,落進了一雙宛如冰封的瞳孔裡。那樣殘酷又毫無感情的眼睛望著黑漆漆的樹洞,似乎有無盡的惡意蘊藏其中。
身後傳來了輕微的窸窣聲。凱爾溫從深林中走了出來,他的身邊跟著那隻名叫諾亞的白鹿,白鹿在看到那個人時忽然抖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擺出了警惕的攻擊姿勢,溫順的紅瞳中倒映著他的影子。
“你還沒去睡嗎?”凱爾溫輕聲說道。
那人轉過頭來:“啊?”
他愣了一下,試探著開口:“你沒事吧?”
迦爾遜的表情有些呆滯,他遲緩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又慌忙抬起頭打量起四周,表情古怪:“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諾亞的身體鬆懈下來,走上前去蹭了蹭迦爾遜的手,他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純粹笑容,溫柔地摸了下諾亞的頭。
凱爾溫的表情緩和下來,笑道:“已經很晚了,快去睡吧。”
迦爾遜愣愣地點了點頭,轉身往自己的住所走,他的腦子還有點迷糊,好像有什麼強迫著他忘記一些事情,只要他一回想之前的事就頭痛欲裂。
凱爾溫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樹洞中,才摸了摸諾亞的頭,對它說:“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諾亞安靜地看著他。
“是嗎?”凱爾溫呢喃道,“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呢。我們去見狄多瓦吧,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精靈女王和精靈長老爆發了百年來第一次激烈的沖突,原因不言而喻。克洛德的話確實戳中了女王心中所想,她要保住精靈族就必須要犧牲一些東西,這其中包括了在這場即將爆發的戰爭中的態度,她選擇了逃避。穆迪斯需要神殿鑰匙,但是鑰匙自古以來都被精靈族保管,而精靈族本身就屬於弱勢的種族,必然是無法承受邪神之力的,一旦邪神對他們動手就會迎來滅族的危機。
所以她不會主動將鑰匙交出,也不敢反抗。換言之,只要穆迪斯拿整個精靈族的生存來威脅她,她就會被動地交出鑰匙,以一副被脅迫的弱者姿態。
但是這樣的想法為精靈長老所不齒,他強烈反對這種不作為的行為,認為這是往象徵純潔和正直的精靈族臉上抹黑,哪怕是戰死,他也絕不允許作為領袖的精靈女王做出如此陰暗之事。
這是事關精靈族存亡的關鍵問題,精靈女王表示堅決不會退讓,她冷淡地回答:“我知道那個人想從我手裡得到神殿鑰匙,一旦他得到了鑰匙,精靈族就會被劃為和穆迪斯對立的一方,這樣帶來的損失無論你我都沒法承擔。如此一來還不如讓他們將所有的矛頭轉向那個女孩,只要邪神找不到適合的軀殼其力量就會被消減,這樣即使是聯合魔族一同入侵也還有一些勝算。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但是你明知道有其他的辦法不讓她犧牲。”狄多瓦看著眼前高傲端莊的女王,他感覺心底一片冰涼。
“太麻煩了,”精靈女王淡漠地回答,“只犧牲一個人來換取這場戰爭的幾成勝算,不值得麼?”
不值得麼?
似乎無法反駁。
一場爭論不歡而散。狄多瓦在離開的時候悲哀地想,當年發誓守護精靈族信念的小女孩已經完全變了,拿人命當博弈的籌碼,千百年來沒有一個領袖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確是很討巧的策略。
然而他還是不能贊同。除了肉身毀滅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阻止邪神侵佔那個女孩的身體,凡妮莎與他都心知肚明,但是她絕不會開口,唯一的線索只有他知道。大概也是由於這個原因,那個金發男人才會在與他握手的時候在他掌心寫下“水潭”這個詞。
他已經將自己所能做的都做了,但是他深知如此一來必然會在他和精靈女王中間劃下一道無法消磨的溝壑,她為了生存,他為了信念,邪神的複生讓他們背道而馳,越發遙遠。
狄多瓦合上書籍,邁著沉沉的步子走向書架,他將書放在了藤條織成的架子上,一根伸出的綠藤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臉,頂端綻開一朵粉色的小花,似乎是察覺到他心情低落而安慰他。
他苦笑了聲,長長嘆了一口氣。
忽然有人輕輕叩響他的門。
“狄多瓦,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上前開啟門,站在他面前的是精靈族最出色的射手。
“怎麼了?”狄多瓦將他讓進屋來。
凱爾溫的臉色有些不妙,他輕蹙著眉尖,低聲說道:“那個叫迦爾遜的人類,我剛才在樹林中碰見他了。他的身上……我可能是眼花了,我看到他的身上有很強烈的黑暗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