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去圖書室看看,我找點繪畫的工具書”
“可是,還沒吃飯呢。”
“吃什麼吃?一天就知道吃。”
她不由分說把我往宿舍區拖,她的馬丁靴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林茉追著往我懷裡塞了本新生手冊,封面上印著“啟程新天地”幾個燙金字,“這是新生的入學注意事項,拿本去看。”
“好…好的林學姐,後面電話聯絡,我請你吃飯!”
林茉笑著衝我揮了揮手。
我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拽著領子一路走。
陳若曦突然鬆開手,我踉蹌著撞上爬滿常春藤的紅磚牆。
“你他媽走路不看道?”她惡聲惡氣地罵。
“喂,麻煩你嘴巴不要這麼惡臭行不?不是你一直在拽著我走?”
我懷疑這女人今天是不是經期到了,今天像是吃錯了藥一樣,跟我一直不對付。
圖書室飄著新鮮油漆味,陽臺外正對著建築工地,這是個新修的宿舍。
陳若曦有畫油畫的愛好和習慣。
我在出租屋裡,時不時看見一些畫稿。
進了圖書館,她就一頭扎進了有關繪畫的工具書區域。
我的心思卻不在這裡,眼神一直望著窗外的塔吊機。
樓下忽然傳來施工隊的吆喝聲,我扒著陽臺往下看,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卸鋼筋。
那些銀亮的金屬條撞擊出熟悉的聲響,這讓我想起父親佈滿老繭的手掌擦過鋼筋時,總會蹭下一層鐵鏽色的皮屑。
人到了一個陌生地方時,總會不習慣。
而也是在這種時候,人總會覺得孤獨。
人一孤獨,就會想起來一些曾經的人和事。
比如我的父親。
如果他還在的話……應該也許也正坐在某座塔吊上。
“看入迷了?”陳若曦不知何時湊到身側,她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說話時菸蒂上下晃動,“要不要借頂安全帽去認親?”
“圖書館讓抽菸?”我沒接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轉身時撞翻了她擱在欄杆上的可樂。褐色的液體潑在曬得發燙的水泥地上,嘶啦一聲騰起白霧。
陳若曦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指甲掐進昨天的針眼,又指了指我剛領的校服,一臉惡狠狠地說道:“聽著,你現在穿上了這層皮,就別總回頭數自己腳印。”
我望著她,一時有些愣神。
手腕處被她指甲掐住的地方傳來微微刺痛,那痛感像是一根細細的針,扎進我心裡,卻也扎醒了我那些混沌的思緒。
陳若曦的話,像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我知道,她是在勸我向前看,可過去的那些事,又怎能輕易就拋諸腦後?
曾經的我,在生活的泥沼裡拼命掙扎,父親的離世、母親的患病,還有趙鐵柱的欺壓,那些苦難如同沉重的枷鎖,緊緊束縛著我,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那些腳印,是我用汗水和淚水踩出來的,又怎麼可能說忘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