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心口多時的那口氣順暢的吐了出來,突然間就釋然了。
這種情緒並不是無可奈何的認命,只是放下了。他可以清晰明瞭知道,那是不可改變。
這已然不是認不認命的事情,是明知不可為的遺憾,是事後琢磨過來的嘆息。
火苗沒了燃料,漸漸的熄滅,□□緣心頭在難過,眼睛卻是幹淨,沒有一點的淚水。
淚水無用,卻證明悲傷的存在。
他對著炭火盆中的尾羽殘骸、訴說著一些過去的往事,“你問我什麼是先天心脹有疾,我便扯了個謊話,告訴你說是創造生命的上蒼在工作之時難免有疏漏。
而我則是失誤時的瑕疵之物,有疾就是本應完整的心脹缺損了一小塊。”
當時的羅剎鳥偏頭好奇的瞧著他,還盯著他胸口的位置瞧了瞧。
這個動作在鳥的形態看來再正常不過,想到這是一個用著人類軀體的鳥、就顯得滑稽可笑了。
□□緣差點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花關雎的發絲乖順的垂落在胸前,長發從未束起,來了多久、就披散了多久的頭發,“那要是我在你的心裡面定居下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被當做瑕疵給收回去?”
他被羅剎鳥說出的話打的措手不及,在一隻不懂七情六慾的傻鳥看來,只要把壞的東西修好便可以了,對於□□緣破損的心脹也是相同的想法。
“應該吧。”
這是他的回答,這句話不合時宜出現在耳畔,眼睛定定的盯著手裡的玉扣攥在掌心裡,隔著衣料貼在左胸口。
如果我在死之前沒有忘記你,那便是你定居在了此地,等下次你我在相見是,我一定會去感謝你的。
這人世間和陰曹地府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人會死亡兩次。
一次是□□的死亡,另一次是靈魂的消亡。
如果一個人在身前和死後都不能做到讓除自己外的人記住他的名字,那這個人將會永遠的除名,不再有投胎轉世的機緣。
□□緣就是不想讓人記住他的名字,於是他遠離了城中的喧嘩、熱鬧,來到森林。
這裡有風、有樹、有鳥,就是沒有人。
只是有個意外悄然而至,機緣巧合下,記住了一隻鳥的姓名,那是他給取的。
如果他真的做到在彌留之際,腦海裡還是遺留著那隻鳥的身影,那也算是屬於完成了一個要求,是花關雎提的。
那一日的午後,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腿上放著的還是那一本《詩經》。
書頁本想跟著風的旋律舞動,只是被□□緣的手給桎梏住的動作。
書頁的一角還在跳動,也只是蜉蝣撼樹。
風頓時覺得無趣,頭也不回離開。
風停了,紙也歇了。
多年後的一日清晨,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躺在木板床上的人卻沒有睜開眼睛。
太陽如約透過木窗,將他的臉龐顯露在太陽的光輝下,只是那個人在今天爽約了。
□□緣在彌留之際聽到了一聲鳥兒的啼鳴,他想,春天已經來了。
——
羅剎因由眾屍戾氣所化,生來帶怨,世間情感迸發皆為眼瞳,羅剎尤愛為食。
偶遇,獲機緣。
神祇慈憫蒼生,曰:“萬物育養眾生,生衍情長;情愛縈化諸相,相由心生。”
羅剎得一言,離此地,走人間,品百態,再不得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