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在心裡腹誹的聲音一頓,就連吃飯的動作也僵持住片刻,抬頭正視著羅剎鳥,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和剛才並無不同,“沒有啊。”
“我能聽到你在心裡面腹誹我,要把我剁吧剁吧還有拔毛……”
“等等。”□□緣趕忙打斷,羅剎鳥每說一個字他都是心驚肉跳一下,“你想錯了。”
“是嗎?”
“是的。”他毫不遲疑的點頭。
“對了……”□□緣心虛的撇過目光,岔開關於他在心裡腹誹羅剎鳥這檔子事,腦海裡閃現過另一件事,“你的名字我想好了。”
於是便徑直推著輪椅去到木窗的方向,羅剎鳥偏頭注視他的離去,木屋中只有輪椅在木板上留下了的沉悶的滾動聲。
碾過木板時的聲音就像是有一輛馬車從□□緣的心口緩慢的開過一樣,沉重到需要他竭盡全力的吐出一口氣,不然就會被憋死。
想要釋放出擠壓在心裡的鬱悶,結果卻是不盡如意。
伸手拿過書桌上的詩經,其實對羅剎的名字他還沒想好取什麼合適,手裡隨便翻開一頁,指尖停留在一首詩的標題上。
《關雎》
從羅剎鳥的角度看過去,□□緣是一個被光暈光顧了的幸運兒,發絲的間隙也被光描摹了痕跡。
□□緣閉上的眼睫在輕輕的顫抖,眼睛裡的驚恐如海嘯裹挾著、洶湧的拍打浪邊,拖著他一同進入那一天的午後。
——
□□緣體弱,從小便不許劇烈運動,騎馬射箭更是被家人多加阻撓,整日泡在書院溫習功課,他的衣袖上佔滿了筆墨的氣味。
有一回他偷偷跑了出去,離家三月有餘,在歸家一切都變了模樣,家中人事已非。
到鄉翻似爛柯人,□□緣的家早已破敗,家中人煙也獨留了□□緣一個孤家寡人。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
屋宅形似進行過燒殺搶掠,荒涼破敗。不過是出走一個季度的時長而已,在歸家便是如此奇觀,從繁榮走向荒涼。
突然的聲音在□□緣耳邊炸然響起,“你是在假寐嗎?”
“嗯?”□□緣眼中的暗淡神采被眼皮遮蓋住,沒過多久就退散的一無所蹤,對著靠近過來的羅剎鳥露出一個微笑,眼眸又低垂下去,手指依舊停在詩詞的標題上,“你的名就取作關雎吧,花關雎。”正好都是鳥。
羅剎鳥撇撇嘴,用面部表情演繹了對這個姓名的抗拒。
真難聽。
□□緣從半闔下的眼皮完全閉著,眼睫覆蓋住下眼瞼,他很輕的呼吸了好幾個來回,這才緩緩掀開眼皮,瞳孔裡面蘊含著淡淡的憂傷。
就好似一滴墨水散開,飄散到周圍各個角落。
羅剎鳥一眼相中他的眼睛也不是沒有原因,他的和常人的並不相同,是少見的異瞳。
顏色各不相同,色度卻又都偏向為淺淡,一棕一灰,煞是好看。
他仰頭望著暈染過的天空,碧空如洗,只是藍色,沒有一朵白雲作為點綴。
大概是雲朵厭棄了作為陪襯的日常,叛逆的性子突然冒出來,離開了這一片的天。
羅剎鳥在遲鈍也察覺出眼前人的情緒不對,“哦”了一聲以作回答。
夏日衣衫本就單薄,抬起的手腕露出一節纖細的快只有骨頭架的小臂,□□緣垂眸靜靜的瞧著那一塊的面板,彷彿在看什麼稀世珍品,神情又是許久的怔愣。
屋內不言不語一句話,在靜謐的四方天地只預留下呼吸聲,屋外的和風、清涼的吹動樹梢,是風和樹葉混濁在一起的聲音。
森林裡的鳥兒不知疲倦的叫喚,風聲呼嘯而過,巧妙的穿過每一顆粗壯的大樹,離開前不忘拽下幾片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