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男人悽慘的叫聲。

“滾開。”

遙遠卻又熟悉的聲音傳來，猶如幽林中恍然響起的哨音，驚動了飛鳥，它們匆匆掠過湖面，從此心海蕩漾。

楚默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段聞野猩紅著眼睛，半張臉被黑暗遮擋，右手死死箍著黃剛手腕的場面。

身後幾個手下早已倒了下來，他們紛紛在地上捂著肚子，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這邊黃剛也不太好過，他被段聞野抓著手腕，五官緊緊皺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後者用了很大的力氣。

段聞野心中翻著怒意，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你憑什麼動他？”

“你踏馬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關你什麼事？！”黃剛痛得直呲牙。

“我從哪裡冒出來的這不重要，但你要是敢傷害他，我現在就能弄死你和你的跟班。”說著，段聞野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黃剛混跡江湖多年，從未聽說有這麼一號人物，雖然自己看著比他強壯，但其實多出來的都是肥肉，只能唬人，真正動起手來也反抗不了。

況且這人的身手很好，自己好幾個兄弟都不敵他，於是黃剛稍微轉了轉眼睛，梗著脖子說道：“他爸欠我錢，他這個做兒子的還不是應該的麼？”

段聞野聞言皺緊了眉，幽深的目光從楚默身上掠過，重新落在黃剛的身上：“還錢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

段聞野的眉宇很淩厲，少年時臉上便已有了狠絕之氣，楚默沒見過他的父親，卻也發自內心地覺得段聞野的父親一定是個叱吒風雲、威懾力十足的人。

黃剛身上冷汗直冒，大喊道：“那、那是因為他家拿不出錢！”

楚默握緊了雙手，低垂著腦袋，只一個勁地看著地面上的泥土。

“多少錢？”段聞野突然出聲問道。

楚默和黃剛均愣住了，後者費力瞪大米粒似的眼睛，試探性地開口：“你……你要替他還？”

“嗯。”段聞野拿出了手機，黃剛以為他要報警連忙掙紮起來，卻被他死死箍住，“別動，告訴我要多少錢。”

確定段聞野確實沒有報警的意圖後，黃剛鬆了口氣，伸手比了個數：“八萬。”

楚默的瞳孔猛地收縮，開口制止：“不行——”

“好，我幫他還。”段聞野打斷了楚默，直接說道。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楚默的頭很疼，他直起身體，倔強地看著黃剛，“那個人不是我爸，我也沒有義務償還他欠下的債。”

黃剛沒有搭理他，同時打心眼裡看不起他的自尊心，只打量著段聞野的衣服，問道：“當真？”

再廉價的衣服段聞野穿著也顯出了昂貴，他睨著黃剛，那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螻蟻，“滾遠點，現在就可以給你送過來。”

等到黃剛將信將疑地挪向跟班後，楚默才看清了段聞野此刻的樣子。

他的臉上也掛了彩，左半邊臉高高腫起，配上他鋒利的眉眼倒顯得十分滑稽。

見楚默面色怪異地看著自己，段聞野摸了摸臉頰，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腫了，肯定很醜。”

“沒有。”楚默微微啟唇，眼裡像是盛了星星，“很帥氣。”

段聞野蹲了下來，仔細地替楚默拂去了臉頰上的汙泥，“剛剛為什麼讓我藏起來？”

“不想讓你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

面前人的聲音輕輕敲在了段聞野的心頭，他抑制不住內心深處泛起的酸，伸手將楚默攏在懷裡。

“段聞野，不要幫我。”楚默的耳朵緊貼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說道：“我不想再欠你了……”

“欠著吧，我心甘情願。”

車燈在遠處亮起，楚默看到巷子口站著一個人。

那是段聞野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