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著有什麼樣的條件就適應什麼樣條件的原則,她重新從書包裡掏出試卷,拉開筆袋,準備繼續寫沒做完的題。
鉛筆在試捲上劃出沙沙聲,溫遇感覺頭頂突然多了一束更亮眼的光,她剛要抬頭,謝聞頌伸手輕輕擋在她眼前:“別往上看。”
手和她的臉之間隔著距離,謝聞頌擋住自上而下投射的光,溫遇聞到他手上很淡的薄荷味,然後聽見他嘴裡在咬糖的聲音,將視線平落,與他交疊。
溫遇這才發現他竟然開啟了手機的手電筒,將光源照在她正在寫的試捲上方,謝聞頌單手舉著,將嘴裡最後一點硬糖咬碎:“寫吧。”
“……”
溫遇感覺心尖的位置被蝴蝶觸角輕碰,她重新握住筆,用按動的那頭戳戳快要搭到她身上的耳機線:“這樣不會影響你聽歌嗎?”
謝聞頌笑著將耳機的另一端放在溫遇耳朵裡,她聽見裡面評書人正在講《資治通鑒》,嚇得她直接把耳機拿下來,歪歪扭扭重新插回謝聞頌的耳朵裡:“這還是你自己聽吧。”
“這是我聽不聽的問題嗎?”
“這不是在證明給你看你的問題?”
謝聞頌還是把剛才她歪歪扭扭戴上的耳機拿下來,他剛才憋著壞心思,把耳機給溫遇以前特意換了個頻道,給她聽評書純屬是突然想捉弄她。
溫遇緩慢回憶起自己剛才問他的問題。
關於開著手電筒能不能同時聽音樂的問題。
“你能聽見就行。”
溫遇重新埋下頭繼續寫卷子,謝聞頌因為得給她舉著手機,所以和她湊得比較近,偏個頭就能看清卷子上的題。
溫遇很少需要他去輔導什麼,她本身成績也很好,謝聞頌很清楚她的能力,不會擅自做主插手她的節奏,他更多的時候,倒像是個陪伴者。
他是被陪伴的那一個。
高架橋兩側燈光依次滑進車裡流淌成一條河,像在為走在回家這條路上的他們保駕護航,落下的光將溫遇的發色染成淺棕,明明滅滅的燈光爭先恐後要往謝聞頌的眼前擠——
可他只看得見溫遇。
他將耳機裡的《資治通鑒》說書關掉,切到聽歌軟體,隨意點開日推,歌曲零幀起手,咬字清晰的歌詞湧入耳朵——
【不敢回看 左顧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歡】
【偷偷搭訕總沒完地坐立難安】
【試探說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手指抖的那一下,他把歌曲設定成單曲迴圈。
不是不小心。
車程很快,也就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家,謝聞頌舉了半個小時的手機,到家附近他關掉手電筒,手機重新放回兜裡時已經發燙。
他們一起下車,溫遇收緊手臂防止卷子被風颳走,隔著風聲問他胳膊酸不酸。
他說不酸。
謝聞頌把發麻的指尖往回收收,虛虛攏著握不住空氣,一邊耳機從他後頸繞過去,掃在面板上癢癢的。
分科後,他所處的理科樓遠離溫遇所在的位置,他前幾天趁著午休時間越過操場,到對面的樓看了眼,隔著薄薄一層的玻璃見到她,看她手肘支在窗臺上,正在那和同學一起吹風。
有認識謝聞頌的同學問他怎麼跑這邊來了,他隨口諏了句來找老師表以回應,並沒逗留多久。
原路返回,他的心髒在太陽下怦怦跳。
被太陽曬過的喜歡,彷彿更加堅定了些。
謝聞頌將注意力扯到此刻,溫遇仍舊走在他前面,試卷一角被風吹起,又被她給壓下去。
謝聞頌突然在想,他和溫遇,到底是誰在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