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戰爭,沒有野蠻殺戮,而有溫順的羊群和澄淨湖水的國度。在那裡,大家會寫自己的名字,能夠把美麗的詩記錄下來送去很遠的地方。”
“為什麼我們要像動物一樣在冬天蜷縮,靠搶掠熬過這漫長的季節。我們明明不是動物,明明可以養出最好的馬,織出最豔麗的毯子,我們聰明智慧勇敢,我們有他人沒有的,為什麼要像野獸一般生活!”
颯颯風聲中,莫那的話還在繼續。
“我的兄長,蒼國正統的繼承人,莫罕,他死了。死在陌生的地方。那個地方他在書裡來過千百遍,在他想要為蒼國百姓找到一種新的生存方式時,他想過萬萬遍,最後到死才真正到了那裡。莫罕,他被仇人追殺,沒有得到朋友救助,死在大臨的雪地裡,死前他說‘不應該這樣’。”
“不應該這樣......我們蒼人本應該活得自由,我們應該吃得飽穿得暖,我們應該堂堂正正地在草原上賓士,那是草原之神賜予我們的!是我們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的!”
“我要為親人報仇,繼承兄長的遺志。追隨我者,此前種種既往不咎!”
安靜,雪原彷彿吸走了生命的氣息。
對壘的兩軍,像被凍住一般。天上有淡黃色圓日,地上靜得出奇。
在太陽光照得人頭暈目眩,幾乎要昏厥時,蒼人軍中傳來一聲吼叫。
“殺垣什,回家去!”
簡直是滴水闖入油鍋,場面瞬時沸騰至炸裂。
大臨經過數月苦戰、數年爭鬥,積攢的憤怒一併點燃。“殺垣什,回家去!”萬人軍隊排練過似的,重複怒吼,聲音蹬地而起,直插雲霄,又砰然墜下,如天兵降世,激得自己心潮澎湃,砸得敵人眼冒金星。
決戰的戰鼓在八方震顫中擂響。
最先沖入中心戰場大臨軍的是左衛營。這個營部最近執行的一次大規模任務是向寧北百姓宣傳王在田燒毀糧草一事。這項任務交給他們是很合適的,因為左衛營作為常年駐守軍隊,還有個別稱叫“保家營”,營中大部分人都是寧北本地人。他們在這裡出生、長大,也在這裡沒了爹孃、親人。
出發前,左衛營的長官帶著部下走進將軍府,主動請纓,要到了沖鋒的機會。這一戰他們已經等了許多年。
於此同時,蒼軍湧動向前,試圖侵入大臨軍陣內。
刀兵相接聲不絕。
沖出去的人裡有道身影謝宴印象很深,是那個叫蘇赫的小隊長。莫那便是被這個人押進的將軍府,又被這個人一手刀砍暈。
謝宴注意到他的刀裂了道豁口,他喊蘇赫的名字。到處是打殺聲,謝宴的聲音被淹沒了。於是他抽出備用刀,刀鞘在馬身上一甩,縱馬追上去。
“蘇赫!”
蘇赫轉頭見是謝宴,嚇了一跳:“大人怎麼沖這麼前?”
“接著!”謝宴把刀拋過去。
“這!大人呢?”
“收著吧,我用不慣。”謝宴一箭射穿欲沖上來的敵人,抓起長袍擦去眼睛上噴濺的血跡,調轉馬頭朝另一方向奔去。
不等蘇赫看清謝宴離去方向,一股殺氣直沖他腦後,他下意識舉起舊刀格擋,鏗然一聲,刀身碎了。他再拔出新刀向後砍去,身後的人也持刀抵擋,金屬撞在一起聲音刺耳、火星飛濺。
蘇赫趁著對峙的時間轉身,敵人力氣很大,架著他的刀向上走,於是他刀尖順勢沖向對方面門,對方急忙回撤,但頭盔還是被掀掉了。
蘇赫一蹬馬腹沖上前,卻在看清對方臉的時候停住了。“阿昆?”
對方也遲疑住:“是蘇赫嗎?”
“你怎麼在這裡......”蘇赫脫口而出,很快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立馬止住。
阿昆看著他沒有說話,然後朝其他地方殺去。蘇赫追上,為同伴擋下阿昆一刀。阿昆發了狠,眼睛通紅,死命壓刀向下,刀刃離蘇赫脖頸不過一拳距離。
蘇赫罵:“操!老子小時候幫你找了多少次羊,現在你要殺我!”
說是找羊,也不單是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