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十五章 刺客之心何以築

恰是如詩云:霍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木生風舞完劍將其還給謝林成,又自酌兩杯,眾人才抬起忘記的雙手,爆發出猛烈的掌聲。

火汀蕾附耳低聲說道,“有此弟是林成之福。”謝林成亦低聲回道,“是極,我以真心相待,木小弟亦以真心相回,他便是我親弟。”

謝林成喝得伶仃大醉,木生風也盡情融入他最後的盛宴。

午夜,木生風告別謝林成,回到自己住處。還是熟悉的天花板,木生風心中猶豫不決的海洋卻早已乾涸。他漫步在坑坑窪窪的海床上,凹陷處是他背面的惡意,木生風不去看,只是隨意地行走。

“舞姐姐,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大概是放棄這次試煉了。”木生風對著虛空的某處說道。“你確定?我看謝林成已對你放鬆了警惕,今日不殺,日後也可殺得。”遠處有聲音傳來,是千舞面。木生風稚嫩的臉上閃出猶豫,旋即又堅決起來,顫音回道,“我下不了手。謝大哥待我甚好,我終是不行。”“即便是一個虛假的人也不能讓你下殺手?”千舞面本就清冷的聲音帶上了一層隱怒。“我做不到,舞姐姐。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木生風緊閉雙眼,有淚流下。

“你讓我失望。”木生風睜眼,天幕上是九顆旋轉不停的星辰,他回到了鬼極域。他不敢看千舞面責備的雙目,只低下頭,“我對不起舞姐姐的栽培。”千舞面搖頭,不再看他,說道,“你是對不起我嗎?如此優柔寡斷,空有刺客之術,不行刺客之道。你可知在惡人眼中你只是一隻待宰羔羊。”“ 可謝大哥是個好人!”“那又如何,在刺客眼中善惡無別。得了命令,便只有殺人一事。”

木生風無言,深知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違千舞面所授,只是哭啼不斷。

“刺客之心,無殺不立。外面的世界是你不殺他他便殺你的世界,我不敢去想哪天你曝屍荒野,落個無人收屍的下場。”千舞面越說越氣,平坦兩百年的心境也隨之崩落,“滾,別出現在我眼裡!”

木生風哭得更響,他幼嫩的心靈也許從來都未曾接受過殺人一事。

千舞面大怒,留下一句“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便將木生風一腳往北邊踢去。

木生風摔落在地,卻未受傷,當是有千舞面的保護。又哭啼一陣,木生風才爬起來,走到一顆樹下抱腿坐下。寂靜的鬼極域空空蕩蕩,木生風的眼袋卻腫脹地鼓鼓塞塞。

刺客之心當以何築?

又坐了陣,木生風才勉強起身,隨意找了個方向走去。

“小風這是怎麼了?”木生風抬起頭,看見是一臉笑呵呵的樊野道人。木生風早已沒哭了,只是還有兩條淚痕。隨意抹了把臉,回道,“樊爺爺,小風沒能透過舞姐姐的試煉。”“哦?那來畫畫嗎?”“小風現在不太想畫。”“來嘛,整日修行,多久沒好好畫過了。樊爺爺還記得小風小時候纏著我教你畫畫的事兒呢。那時候的你可沒這麼多煩惱,最喜歡的事還是光著個屁股蛋瞎跑。”

“那畫嘛。”木生風嘟囔著嘴回道,這些老傢伙看不出來自己這麼傷心嗎?

“對咯,乖小風。”樊野道人從衣袍中摸出兩隻畫筆,說道,“咋們還是以天做畫布,星光當顏料。”

木生風點頭答應,這是他們爺倆的老規矩了,平常修行與樊野道人的修行其實更多是在畫畫,只是需要用上《玄天衍道經》的法門。

“我要畫舞姐姐這隻大惡魔!”木生風大呼一聲,心中默唸口訣,提筆便開畫。

但見木生風提筆一灑,點點星光完備。手腕一轉,硯池便成。

不多時,千舞面的身形便浮現在天幕上,只差面目。

樊野道人笑呵嘆道。“大有長進,小風的技藝已今非昔比咯。”“還比不上樊爺爺呢。”木生風回道,隨即繼續作畫。

他先畫出千舞面總是微抿月牙尖般下俏的嘴唇,又點上幾許櫻紅,過往的過往不再這張臉上,而是某人潛藏的心底;然後勾勒出修長挺拔的玉鼻,鼻翼微縮,好似防備一切屏息以待的獵手或獵物;接著是彎彎柳眉,一筆從眉末拉到眉頭,只是眉頭微鎖,做不了太上忘情的真仙子;最後,是冷視萬物溫情不再的雙眼。

“當是冰川仙子。”“舞姐姐就是舞姐姐,才不是什麼仙子。而且啊,是個只會哭的舞姐姐。”說罷,木生風提筆點出藍色的眼淚。

如此,點睛而萬物有神,有神則萬物生。

“哈哈”,木生風大笑,“這幅畫啊就叫舞姐姐是個愛哭鬼。”

“你舞姐姐怎麼你了,這麼大怨氣?畫畫也不忘捉弄她。”樊野道人睜開不大的雙眼,疑惑問道,“舞姐姐揍我,一腳就把我踢到天邊去了。”木生風還不忘比劃,拉出一個大弧,以此證明自己確實被踢得老遠。“然後呢。”“然後,說到底是我對不住舞姐姐”,木生風不好意思地扒拉手指,“舞姐姐讓我在試煉中殺個人,我到最後關頭卻下不了手。我知道只有殺了那個人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刺客,只是我做不到。”樊野道人按住木生風腦袋,輕聲說道,“那一定要成為刺客嗎?”“應該是這樣的啊...”木生風不解。“不是這樣的。學了劍就要成為劍士嗎?學了刀便非做刀客不可嗎?學了刺客之術也未必要做刺客。出了鬼極域,你可以做放牛娃,可以當殺豬匠,可以去做大俠。沒有人要求小風非要成為誰。即便是千舞面,她希望的也只是你殺掉一個虛假的人來完成蛻變,而不是在關鍵時候不敢殺人,丟了性命。”

木生風眼中被愧疚點綴出滾燙的藍色淚珠,“是我對不起舞姐姐,我要讓舞姐姐笑起來。”說罷便要提手改畫。

樊野道人將他止住,“你舞姐姐會喜歡這幅畫的。”然後衣袍一揮,卻是將其拓了下來。

“舞姐姐是最美的冰川仙子,這幅畫就叫這個名字!”

“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