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件接一件,沒有時間讓謝可頌喘口氣,重整自己的情緒。
外國記者會一點點中文,他卷著舌頭,慢吞吞地講:“我想請問……”
時間緊,接下來還有工作要處理,謝可頌直言:“你說英語吧,我聽得懂。”
外國記者忙不疊點頭。
外國記者說英文,謝可頌中英夾雜著回應,雙方溝通效率第一最合適。謝可頌不是第一次對接外國平臺,他向來如此處理。
只不過,先前可以容忍的狀況,如今成為令人羞恥的證據。
展遊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在臉龐劃過、灼燒,謝可頌嘴巴動著,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象展遊的表情。
距離上次開會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今天聊熟悉的工作內容,謝可頌認為自己發揮得比之前更好,但跟展遊比起來,似乎也沒多大進步。
果然會讓展遊失望吧,謝可頌想。工作裡用不上的技能會慢慢退化,如果他以前能夠更努力一些,事情不會淪落成現在這樣。
就在謝可頌猶豫措辭的空檔,身旁人忽然有了動作。展遊聽到一半,嘆了一口氣,彷彿終於失去了耐心,一言不發地背身離開。
謝可頌體內霍然空了一個大洞。
外國記者還在說:“我們可以轉載那條tvc……”
謝可頌神色變了變,抿緊嘴唇。
外國記者奇怪:“有什麼問題嗎?”
成年人沮喪的聲音很輕,像燃盡的錫箔,輕輕一吹就在空中化成灰。謝可頌露出淡淡的笑:“沒,請繼續說吧。”
世界以謝可頌為界線,分成黑白分明的兩塊。
謝可頌身後,所有人都在說話,所有人的聲音都聽不清,紛亂嘈雜像一團難以解開的毛線球,其中只有一根線格外鮮明清晰。
“好久不見,柏叔。”展遊本本分分地打招呼,說下一句時又變得逗趣,“這是誰啊?小朋友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聽說你轉到國際部去了?”
“嗯。”小朋友脆生生道。
“我記得你們學校是全英文授課吧。”展遊關心,“還習慣嗎?”
“很簡單的。”小朋友聲音稚嫩,講英語卻相當地道,“而且我二外還報了法語。”
跟過年表演節目似的,小朋友從英語切換到法語,講起話來,展游回她一句法語。
謝可頌完全聽不懂,幹脆遮蔽掉一切外界資訊,語速偏慢,但完整、流暢、用詞準確地,對外國記者講完了最後一句話。
身後的談話仍在繼續。
“柏繼臣人呢。”響起一道蒼老的聲線。
“他……”展遊猶豫了一下,“他今天臨時有事,出差了。”
老人“哼”了聲,恨鐵不成鋼:“都幾歲的人了,還只想著逃避。”
展遊試圖挽回:“他沒有……”
“那你呢?”老人根本不想聽展遊解釋,帶著一絲年長者的威壓,慢條斯理地插話,“今晚有空陪我老人家吃頓飯嗎?”
“當然,有空。”展遊連聲應下。
“那麻煩你助理幫我們訂一下餐廳吧。”老人說,“我累了,先走一步。”
外國記者的採訪總算結束。先前簇擁在謝可頌身周的媒體人全部散去,場地空空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