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黔國公近來身體孱弱不堪,無以上朝商論,朕念其有功於朝,故令其於府中歇息十二三日,以愈其病。欽此。”
黔國公跪在地上,面容嚴肅,心裡卻是冷笑不已,飛鳥盡,良弓藏。呵呵。他說道:“臣李延昭謝主隆恩。”
接過聖旨,連客套話都沒說,就這麼讓人將送聖旨來的老太監送出去了,老太監出了黔國公府,背後還是冒著冷汗,給這位送聖旨可不是那麼輕鬆的,這是一件苦差事,不亞於往邊境送聖旨。
黔國公府內,黑雲壓境一般,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李延昭的書房,甚至府上的人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這位大人物聽見,自己的腦袋可不夠砍的。
大臨最年輕的國公、最強戰神、黔國公李延昭,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無聲而泣。這事一個婦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是在府裡最沒地位的大夫人。李延昭的結髮妻。
她走到,李延昭身前,蹲在地上,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我在。”
一向嘴炮無敵的黔國公此刻安靜的的如同一個啞巴,那婦人將她攬入懷裡,動作溫柔的很,她完全不在乎李延昭不喜歡她,只要她喜歡他就夠了,只要她能給他大雪覆蓋時最後一絲的溫暖,讓他不至於將自己完全冰封就好,他一切安好,她一切安好。
李延昭如同一個被欺負的孩子,緊緊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最後一點溫柔,他說道:“晴然,我這輩子頭一次覺得自己就他孃的是一個廢物,連自己過命的兄弟都保不住,這狗屁的黔國公有什麼鳥用。我都不如到邊關當一個六品的小將官為自己的兄弟盡一絲微薄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廢物?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廢物。”
晴然摟著他,說道:“瀚明,你要知道在王陽肅心裡,你一直是他的好兄弟,他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而且我也一直在你身邊,你註定不是一個孤家之人,無論如何,我都在你身邊,身高路遠,草木荊棘,我是你的甲。”
李延昭說道:“關鍵陳槿曦那邊怎麼辦,我害怕。”
晴然說道:“你們就不能相信王陽肅一下子嗎?”
“三千對三十萬,這個勝率,有嗎?就算是太祖陛下活過來,也沒有辦法的。你教我怎麼相信他,我害怕,我真害怕。今晚你陪著我一睡吧。”
晴然無奈地說到:“好吧。我一會洗個澡,你好久沒去過了。”語氣中有些許蒼涼。這個男人打仗和為人處事是一把好手,唯獨在處理自己的家事的時候是在是一個傻子。
李延昭自然是沒顧上晴然的小心意,他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王陽肅你個狗東西可一定要活下來啊。我可還在等你回長安喝酒呢。你可不要讓我一個人喝啊,我喝不下去。”說完之後,他放聲大哭,也不再顧任何往日顏面了。他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某次戰爭之前,三百個約好一起回來喝酒的兄弟,就他一個人回去喝了酒,那酒真的不好喝,一半是淚水的。
雖不是黃沙四起,卻也是枯草遍佈,一隻三千零二人的隊伍走在函顯關外,領頭的人便是西北侯王昀霽。
他們每人都帶著兵器,看樣子都是士卒,但除了王昀霽和領頭幾百人之外,都是穿著幾件絲綢袍子或是素服,像是一群貴家公子帶著自家的僕役。
在柔然等國所得到的情報裡也是這樣的,大臨西北侯,上將軍王昀霽會帶著一些從長安來的貴人到大漠裡去訪問一些與大臨交好的國家。
這些自然是京城中的絕密,但卻也是西域各部落人盡皆知的事了。
近年來大臨的西北已不再是過去那些年的情況了,近年來草原和大漠可是風調雨順,草茂牛羊肥,而大臨這邊,大河之北連年乾旱,而大河之南倒是風調雨順,只是土地太少,不足以撐起這個國家的消耗,南方倒是糧食豐富,只不過南方有諸多小國,大臨所佔之地也不過是爾爾,還有人來騷擾,種的糧食也勉強只能夠支撐自己使用,再加上大臨對西域各國和草原各部一向是寬容的政策,以至於他們的野心已經膨脹起來了,甚至有進入中原反客為主的想法。
而這次對於它們來說是一次解決自己所缺的東西——金銀——的機會,若是抓了長安那些富家公子,那可是一筆不少的銀子啊。
所以除了林寂部和浣南部的人都派遣了自己三分之二的兵力來堵截他們,加起來不多不少,剛好三十萬人。而且全是壯年。
各部本不想派出這麼多人,畢竟三萬人就夠了,足以將這些幾千草包打得落花流失,哪怕是上將軍王昀霽在。可也正是如此他們才打算派十萬人來阻擊,以備這是他的一個“小計謀”。
至於多出來的二十萬,是在某天議事的時候,有個聰明人說誰家派的人多,分的錢就多,結果,你添一些,我添一些,他添一些,就添到了三十萬,就圍在鎮嶽城邊上,儼然像是要大戰起來的樣子。
但好在軍紀也算是嚴明,起碼在遠處看不來這裡有什麼異樣,為此他們大概有四五餘日沒有吃過熱的吃食了。但一想到打下那座城池可以得到數不盡的金銀,他們就覺得這一切,也不是什麼太苦的事。
一切都已準備好,就只差矛盾相交的那一刻。便是一切事端的開啟。
孤煙起自孤城,落日落往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