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到老了變頑固了,皇帝沒有一點配合的意思,擺擺手讓他們出去,就要躺下。檀齋想要使用點強硬的手段,被持戒制止。他們走出去後,檀齋怒道:“攔著我幹什麼?這老皇帝養尊處優大半輩子,腦子都被財氣美色腐蝕了,得讓他清醒一下。”
“你一個司禮仙,不要老是這麼粗暴,有損仙儀。”持戒讓他冷靜。
白柏從剛才開始就沒出聲,忽然轉頭問了太子一個問題。
“殿下剛剛說,凌鴻仙尊下凡時曾當過國師。他離開了,那現在國師這個位子是由誰來做呢?”
他的問題一陣見血。既然設了國師一位,證明皇帝對於法術仙道這些還是信的。但他聽說龍蟠城有瘴氣,非但沒有追問原由,反而一口否定他們的說法,堅稱他們在說謊。老皇帝生性多疑,早年的經歷讓他變得不肯輕信於人。現在有東西威脅到了他的統治,不管是什麼,他總該問一句才對。
對城中百姓不聞不問,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自私的帝王,白柏有點不太相信。他對老皇帝有一定了解,雖然有些律法定得不近人情,但總的來說,是個勤政愛民的君王。
而能讓他的性子轉變這麼快,或許是有人捷足先登,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白柏思來想去,最終懷疑到現任的國師身上。
畢竟偌大朝廷,只有國師算專業對口。
太子聽見白柏忽然問他這個問題,也茫然了一下。他說自從下凡的凌鴻仙尊又離開後,國師一位空了很久,後來是由凌鴻之前的老國師又接手一段時間。等老國師死後,由他的徒弟來。徒弟後來也死了,現在的國師剛剛被任命不久,又行蹤神秘,太子對他的瞭解不多。
“陛下似乎應允了國師,允許他不上朝,這算是莫大的殊榮了。本宮也想不通,為何陛下對他如此信任。”
持戒這時又問:“殿下口中一直稱凌鴻仙尊,按理講,仙人下凡會隱瞞自己的仙號。難道殿下是從哪位修士口中聽說的?”
小太子搖頭:“不,凌鴻仙尊之前在當國師時,一直用的‘傅白’這個名字。至於他的仙號,是陛下——”
話說到一半,太子閉上了嘴巴,露出懊惱的神情。
看來他的那位親眷,不是別人,正是尊貴無比的當今聖上。
一聽見有傅白的八卦,檀齋兩隻耳朵都豎起來,追問:“那傅白又是緣何與你祖父決裂?我跟他很熟,他應該不是個隨便撂挑子的人。既然答應了當國師,那不把你爺爺送走,他是絕不會卸任的,不存在自己跑了的情況。”
“這都是些舊事了,宮裡知道這件事的老人現在活著的不多,我也是聽陛下偶然提起傅白、凌鴻這些名字,多次打聽,才知道他是曾經的國師。他的名字,在宮中任何地方都見不到記載了。”
看來除了當事人,也就是傅白本人和老皇帝,沒人清楚當初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持戒打斷檀齋的問話,不讓他再繼續打聽八卦。他直接分了任務:“那先這樣吧,我和白柏在城中繼續尋找瘴氣的源頭,檀齋你跟著太子,去找國師。”
“不行,我也要去找源頭。那個勞什子國師,聽起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害怕。”
能把“害怕”二字恬不知恥地掛在嘴邊,數遍整個仙界,也就是這位任性的檀齋仙君。檀齋和其他仙君的情況不太一樣,他的仙位是繼承來的。檀齋的母親原本是上一屆的司禮仙,後來因為觸犯仙條,被罰下界,和凡界的某個百年世家的嫡子成了親。父親一脈本身就有些仙緣,母親又是謫仙,所以檀齋算得上根正苗紅,渡劫封仙基本走了個過場,沒有吃太多的苦頭。
這也就導致了他現在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害怕。
持戒不吃他這一套。檀齋雖然膽子小,不喜歡惹麻煩,但他作為一個仙君,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得上。
於是持戒說:“對方是國師,跟你專精的東西差不多,你去對付他,正好。”
“正好個——”檀齋把最後一個字嚥下去,還記得他自己有仙君威儀,“對付一個小小的國師,需要這麼專業嗎?持戒你去你也行。”
持戒仙君癱著一張臉,一本正經。
“既然檀齋仙君都說了,是個‘小小的國師’,向來仙君也是有辦法應對。白柏,事不宜遲,我們趕快行動。”
說著,倆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剩檀齋和太子大眼瞪小眼。
檀齋氣得跳腳:“好你個持戒仙君,你現在壞心眼多得很!我——”
不小心瞥見眼巴巴的太子,檀齋那一肚子的牢騷無處發洩,只能甕裡甕氣地說:“我們也走!真是,一天天沒個清淨。”
四人分頭行動,想要儘快解決龍蟠城瘴氣,救下這一城的百姓。這時,在寢殿中,背對著躺下的老皇帝又坐起身來,悶聲咳嗽。他有些喘不上氣,又坐起身,手掌拍著胸脯給自己順了順。
一隻藥碗適時端到他面前,老皇帝沒有看那隻手的主人,放心地接過來喝下。
“那些人……要來騙我,我知道,”老皇帝把碗放到床榻旁邊的小桌,又抬起眼皮,滿眼信任地看向來者,“傅白,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