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麼不睡啊?”毅千、毅彩不約而同地問。
“你們怎麼不睡的?警告你們,膽敢給那個畜生送衣服,我要打斷你們的腳膀子。”
“老三,毅虹,把手伸上來,娘救你。”毅虹娘正在做噩夢,夢見毅虹睡在生產隊豬圈裡,翻身時掉進了糞池。旁邊站著很多人,沒有一個出手相救。她聞訊後衝到糞池邊,一邊大叫一邊伸出手拉毅虹的手。
萬固舉著燈盞進了臥室,聽到老婆在喊毅虹就氣不打一處來,低沉地說:“以後不準喊那個畜生的名字!”她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萬固放下燈盞,捲了根紙媒,並把紙媒在燈盞上點著,然後吹滅燈盞。
他捧起了水煙壺,又吧嗒吧嗒地吸起水煙來,剛吸了一口,就猛烈地咳嗽起來。他彷彿覺得毅虹在為他捶背捏腰,“爹,你要去看大夫,我擔心……”她那關切的話語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他抬起手臂,用袖管在兩隻眼睛上擦了擦。那擦掉的肯定是淚,至於是因為咳嗽擠出的淚,還是因為毅虹的遭遇而流淚,別人怎能知道?
他放下水煙壺和紙媒,悄悄地轉到床後。後牆上有一扇窗戶,他探出頭試圖看看外邊。因為毅虹就睡在窗後的草菑旁,他想親眼看到她。
窗戶被報紙遮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他不顧一切地撕掉所有報紙。此時的天已經轉晴,初一的月亮與十五的月亮一樣圓一樣亮。草菑一覽無餘地進入他的眼簾。毅虹去哪兒了?他沒有看到毅虹,心裡在擔心,兩隻手捏得格里巴拉響。
忽然草菑底部動了一下,他鬆了口氣。毅虹睡著了,由於外邊氣溫低,她本能地鑽到了草菑底部取暖。
不好,一條竹葉青毒蛇眼睛發著令人恐懼的寒光,徑直向毅虹方向游去。萬固沒有思考,快速衝向廚房,開啟後門,順手操起木棍向毅虹身邊奔去。
謝天謝地,蛇從她身上透過時並未傷害她。因為毅虹太累太累了,蛇透過時她如死人一般,蛇沒有遭遇到攻擊,自然也就不會攻擊毅虹了。
萬固看著熟睡的老三,心痛不已,他從豬圈裡拿來了一捆稻草鋪蓋在她身上,並細心地掖實。
月光皎潔,灑滿覆蓋在毅虹身軀上的稻草,也灑滿萬固的周身,他長長的身影,與她的身軀重合在一起。
他不能入睡,取來水煙壺和爬爬凳,坐在屋後的曾引發毅虹想吃酸食物的杏樹下,一邊望著毅虹一邊吸著水煙……
毅虹娘醒來,發現男人不在身邊,立即蹦下床尋找萬固的蹤影。
她把不停抽著水煙目不轉睛望著毅虹的男人攙回家扶上床。萬固一把抱住老婆,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夫妻倆的眼淚融匯在一起……
毅虹娘說:“他爹,讓老三回家吧,隨便外頭人怎麼罵。”
“我受侮辱倒是小事,可祖宗不會答應的。”他咬了咬牙說,“沒有退路,不能回頭。”
毅虹醒來時天已大亮,她一屁股坐起來,看著煙囪的裊裊炊煙,口水不禁流了出來,她估摸著這是母親在煮早飯。不好,她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趕緊走,這裡已經不是自己的家,如果遇上了他們必遭毒打。於是,她快步離開沈家草菑,頭也不敢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