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抬起頭,歪了歪嘴。
張斜頭領著兄弟們開始砸沈家的東西,毅千蹦出來與張斜頭廝打,毅裡幫著哥哥抱住張斜頭的雙腿。毅虹娘和毅彩、毅花畢竟是女人,嚇得直哆嗦,都喃喃說:“別打了,要出人命的。”
張家其他四兄弟一擁而上,人多勢眾,毅千和毅裡哪是他們的對手?不一會兒兄弟倆就被背對背地反綁了。
張斜頭跑到毅彩和毅花身邊,說:“不要害怕,我們是來說理的。帖子就是法律,不嫁人怎麼行呢?”
沈萬固氣憤地說:“張斜頭,你還好意思說,膽小鬼。壓貼那天你被毅虹舉起的菜刀嚇得屁滾尿流,如果你不溜走,毅虹不就是你的女人?你自己慫能怪誰?”
“你說我兒子慫?倒要讓你看一看誰慫,今天就把你的兩個女兒都帶走。”張老漢威脅說。
“你敢,還帶兩個呢?”沈萬固呵斥道。
“兩個怎麼了?毅虹肚子中有伢兒,當然得賠兩個人。”張老漢蠻橫地說。
沈萬固瞥了一眼桌上的帖子,低下了頭。這是沈家理虧啊,帖子發出去了怎麼能不嫁女兒呢?這在沈家的家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這也是有違家訓的。他心裡想,毅花還小點,也只能把毅彩嫁出去了。否則,難平這場災難。
沈萬固裝上一鍋水煙遞給張老漢,說:“老張,有話好好說,是我沈家對不起你們張家,你們這麼一鬧,倒讓我清醒了。我們沈家的祖上都是說一不二的,我沈萬固無能,教育無方,出了孽女,我向你們賠禮。”沈萬固說著就起身九十度鞠躬。
“老沈啊,不是我們要鬧。你看,說好毅虹嫁給我家老二的,你們說變就變,這讓我們張家在親友和社員面前抬不起頭啊,以後四個兒子還怎麼娶老婆?剛剛說賠兩個女人那是氣話,你做做毅虹的工作,讓她嫁過來,這是多好的事呀。如果她不肯嫁,我有言在先,不要怪我們不客氣,我的五個兒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容我考慮一下,好不好?”萬固無奈地說。
“好,明天我們再來,兒子們,走。”張老漢從桌上拿起帖子揚長而去。
沈萬固把家人叫到跟前,他一掃過去的家長作風,用商量的口吻說:”咱沈家落難了,這個坎兒總得過去呀,大家說說怎麼渡過這個難關?”
毅千說:“爹,去公安局報案,說張家無法無天強搶民女。”
毅裡說:“哥哥說得對,爹,報案去,不然他們明天來還要打鬧。”
沈萬固說:“報案,誰管?再說,是咱沈家理虧,公安怎麼會向著我們?你看張家五個兒子,身強力壯,又有那個老傢伙撐腰打氣,我們怎麼鬥得過人家?這個樑子結下了,今後怎麼安身?”
毅彩和毅花不吭氣,她們已經猜出爹的想法,就是在她們兩人中間選一個嫁給張斜頭。她們對張斜頭有著刻骨仇恨,恨從何來?只有她們姐妹倆知道,她們發誓一輩子不與別人言說。因此,說破了大天也不會嫁給張斜頭的。
去年秋天,毅彩在摘棉花,張斜頭笑嘻嘻地說找她有事兒,就來到棉田中央。他見四周沒有人就說,毅彩你坐下,有件好事兒。她信以為真,就與他一起坐在棉花地裡。半人多高的棉花,枝葉茂盛,在裡面發生什麼,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張斜頭把毅彩摁在墒溝裡動彈不得,她大叫,他捂住她的嘴說,你叫什麼叫,不怕人家罵你破鞋?
毅花本來與姐姐一起摘棉花的,正巧回家去大解。人家都是躲在棉地裡大小解,毅花有個怪毛病,蹲在田裡解不出來,這就給張斜頭鑽了空子。當她找到姐姐時,毅彩已經被他糟蹋了。這就是張斜頭經常炫耀的,在棉地裡的所謂浪漫銷魂的豔事。
沈萬固溫和地問毅彩什麼想法,她爽快地說,聽爹的。他說:“我家就毅彩最懂事,毅花還小點,只有毅彩能救沈家,伢兒啊,委屈你了。”
毅虹娘流著淚說:“他爹,會害了毅彩一輩子的。”
毅千、毅裡和毅花跪在萬固面前乞求:“爹,不能這樣做。”
沈萬固吼道:“女兒總得嫁人,這事就這麼定了,誰再囉嗦家法伺候。”
“娘,哥哥,弟弟,妹妹,就聽爹的,我願意嫁給張斜頭。”毅彩說,“爹,家裡東西都被砸了,怎麼吃飯怎麼睡覺?我捉摸著,把那母羊和小羊賣了,買些家用品回來。”
萬固讚揚說:“還是毅彩想得周全,這事就交給你辦,明天就辦。”
毅彩說:“好的,爹,我一個人恐怕不行,能不能讓毅花和我一起去鎮子上搭把手。”
萬固說:“行,就這麼著,毅花,你要聽姐姐的話,啊。”
毅花說:“嗯呢,爹,您放心。”
第二天一早,毅彩和毅花牽著一頭母羊,趕著四頭小羊,去了唐閘鎮。從此,姐妹倆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