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著柏先生似笑非笑的臉,柯嵐知道自己被安德斯擺了一道,並且,這錯誤無可挽回——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多見證人,她甚至連辯解為口誤的機會都沒有。
男人的反問就像是一根火柴,徹底點燃了流淌在她身體裡的熱油,焦慮和狂躁化為了古怪又瘋狂的殺意,直指眼前的男人。而她可憐的理智在沸騰的火海裡苦苦掙紮,勉勵維持著岌岌可危的方舟——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在油鍋裡蹦躂的鯉魚吧。
精神上的煎熬痛苦在逐步攀升,柯嵐思路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來,蘇醒以來壓抑在心底的驚愕、慌亂、悲傷與無措彷彿都被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自我毀滅般的痛快。
“您不喜歡嗎”她偏了偏頭,神情裡透出一股孩童般的苦惱和天真,“可是安德斯告訴我,由於我搞砸了任務,您非常生氣。”
柏思流一聽就樂了,“所以你想出了這麼個主意來讓我消氣”
“先生對我而言就像真正的父親一樣,”說到這裡,柯嵐頗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小時候闖了禍,不想挨罰就會沖父親撒嬌。雖說一個大男人這麼做挺害臊的,但我從小到大,只會這麼點伎倆。”
這話一出,現場頓時陷入了寂靜。站在柏思流身側的陰柔男子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滿臉的不可置信,似乎在懷疑他被人掉包了。
柯嵐很想告訴他,你已經接近了真相,但她還想留著小命反殺安德斯那個叛徒,於是只能憋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柏思流竟笑了起來,只見他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眯成了月牙,連眼角的皺紋都露了出來,顯然是異常開懷。
“你呀你,就是太老實了。”柏先生眼角眉梢俱是喜意,似乎是相當高興,“做父親的哪裡會去責怪受傷的孩子別聽他們嚇唬你。”
“是啊,阿瀾真是想多了。”見氣氛緩和,面容陰柔的男子也跟著幫腔,“父親一直將咱們三人視作親子,我和曉涵早就改了口,唯有你堅持“先生”這個稱呼。現在你想開了,也正好了了父親的一件心事。”
“先生這個稱呼也很好。”面對男子,柏先生語氣冷淡了不少,“倒是你,弟弟受了重傷,怎麼不去接一下。”
男子面露愕然,頓時不再開口。
“先生教訓的是!”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被柯嵐當面告了黑狀的安德斯一下子就刷夠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見他幹脆利落的抬起手用力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打完以後還能沖柯嵐嘿嘿一笑,“我這人就是管不住這張胡說八道的嘴。柯少,見諒,見諒。”
這人臉皮之厚已經超越能屈能伸演變成臭不要臉了,把在場之人都驚得不輕,唯有柏思流擺了擺手,還是笑吟吟的樣子,“行了,都是小事。”
他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就見柏先生站起身關切的拍了拍柯嵐的肩膀說道:“好孩子,你這些日子受苦了。我光想著你若是能爭取到溪水街是大功一件,沒有料到民兵團會這麼喪心病狂,竟然在談判桌上對你下手。不過你放心,等你養好了身體,我一定給你親手報仇的機會。”
柯嵐見今日肯定是坑不死安德斯,也就選擇了偃旗息鼓。
“好了,你才剛剛蘇醒,先回房去休息吧,”柏先生語氣慈愛,“關於你的病情,我一會兒問安德斯也是一樣。”
有了他發話,其餘三人都識趣的不再說話,柯嵐倒是有心逗留,奈何她也清楚自己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邊緣,若是再刺激下去,恐怕這出戲就唱不下去了。
於是她在幾人的目送下走出了控制中心,等門一關上便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喘息不止。遠離柏先生之後,柯嵐能夠明顯感覺到精神上的躁動平息了不少,可那種理智全無的瘋狂還殘留在她的身體裡,迫使她抬手猛地搓了一把臉。
不如在這等安德斯出來,暴打他一頓逼問房間位置好了。
這麼想著,柯嵐扶著牆壁慢悠悠的走著,作出一副要離開的樣子,然後閃進了走廊的拐角裡,四下確認好已經走出監控器範圍後才鬆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才剛出了一半,就被她又給嚥了口氣。
就在前方不遠處,一名男子正不懷疑好意的盯著她瞧,吸頂燈的光線帶著鎢絲老舊後特有的昏黃,但也足以柯嵐看清對方慘白的膚色和餓狼一般的眼睛。
她記得,安德斯說他叫做“李槐”,與這具身體的主人相當不對付。
槐,木中藏鬼,這個人光是名字就透出了沖天的煞氣。
“真狼狽啊,柯瀾。”李槐的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現在的你就是條喪家犬,只能抱著被施捨的肉骨頭哀哀鳴叫。”
屋漏偏逢連夜雨,柯嵐抄手靠在牆上,沒有接話。
“怎麼高貴的柯少爺不屑於與我這樣的小人物對話”見她如此,李槐變本加厲,他幹脆直接走了過來,一把揪起了柯嵐的衣領,“先生對你好只是因為他重情義,依我看,像你這樣連塊地盤都搶不下來的廢物就只配剁碎了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