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年的質問一出,安德斯第一反應就是扭頭去看柏思流。
在柯嵐之前,從沒有人敢用這種的語氣跟東區的掌權人說話,不,或許是有的,只是他們都隨著瀛洲城排出的垃圾一起腐化發臭了。
他的反應尚且如此,一旁的艾辛更是緊張的恨不得直接把頭埋進地裡,反倒是作為被嗆物件的柏思流態度平淡,還有閑心對著調侃青年幾句。
“你瞧瞧,你瞧瞧,”他對安德斯說道,“這一不順心就爆的少爺脾氣真是半點改不掉。”
我瞧什麼我瞧不見!
安德斯在心裡暗罵“死老頭太難搞”,嘴上選了模稜兩可的答案,“那還不是您慣的。”
“是啊,是我慣的。”柏思流認同的點點頭,就在其餘二人都以為他會來一句“我慣得起也改的了”再一槍崩掉膽大包天的柯瀾,就見他話鋒一轉,“我柏思流的兒子若是連點脾氣都沒有,那還像什麼樣子。”
安德斯差點被他的急轉彎甩出車道,坐穩之後再看男人的眼神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你這態度有點詭異啊
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安德斯的優點是拿不準就不發言,少說少錯,靜觀其變,然而他閉嘴並不代表著其他人也會安靜如雞。
斷斷續續的痛吟從二人的腳下傳來,被柯嵐粗暴丟開的李槐逐漸從昏迷中蘇醒,他睜開眼的第一反應是翻身滾到了一旁,迷惑的眼神在看到柏思流和安德斯後猛的清醒,再投向柯嵐時又變成了警惕和狐疑。
“別擺出那副架勢,我可沒把你怎麼樣。”柯嵐刺了他一句,“從西區跑回來總要付出點代價,你應該慶幸我足夠寬宏大量,沒讓你曝屍街頭。”
“比起被你救,我還不如直接死在那裡。”李槐想也沒想的頂了回去。
“也是,救人的變成被救的,”柯嵐點了點頭,“我要是你,也沒臉活在這世上。”
李槐對她的答複是一把擦著耳廓飛過的匕首。
“既然有力氣扔飛刀那就沒什麼大礙,”柯嵐冷冷的說道,“病歷的事是你自己去跟先生說。”
李槐聞言悻悻的放下手中的第二把小刀,轉向另外二人時原本蒼白的面板都漲出了紅潮,也不知道是出於氣憤還是惱怒。
安德斯將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他的目光掃過不動聲色的柏思流,後者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養子與手下寸步不讓的交鋒,令他想起了守在電視機前等著看春晚的老媽。
顯然,柏思流把眼前的一切都當做了一場戲。既然是戲,那就只分精彩不精彩,無論演員的神態、動作、言語多麼逼真,假的就是假的。安德斯對自己的猜測十拿九穩,直到李槐一開口就掀翻了表演賴以支撐的舞臺。
“這件事是我的錯。”李槐啃著大拇指的指甲,這是他感到侷促時的小習慣,“診所的書房抽屜裡有兩份署名為‘柯瀾’的病歷,一份寫著他患有躁鬱症和精神分裂,另一份則沒有相關的記錄,兩份的就醫時間、外傷內容全部一致……”
“你是想說,”安德斯提高音量打斷了他,“你隨便拿了一本正好就是假的”
“不,”李槐瞥了他一眼,“我大學選修過希臘語,病歷上的內容能看懂個七八分。我是故意拿的沒病的那本。”
安德斯眉毛一挑,還打算說出門,就見柏思流抬起左手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對著李槐一揚下巴,“繼續。”
“至於我為什麼要拿那一本……”說到這裡,李槐掃了柯嵐一眼,神情複雜,“因為我欠柯瀾……柯少一條命。”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安德斯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事情的發展到現在已經偏離了他最初的預計,向著越來越有趣的方向疾馳。
“艾辛。”柏思流說道,他臉上看戲的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你去外面守著。”
差點被遺忘的少女點了點頭,急急忙忙的往屋外走,等到她輕手輕腳的合上門,李槐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剛進突擊隊的時候,咱們與民兵團爆發過一次激烈的沖突,就是地盤劃分的那一次。”
瀛洲城建立初期,東西二區為了爭奪地盤大打出手,卻誰也吃不下誰,只能以溪水街為界偃旗息鼓。
見柏安二人相繼點頭,李槐的面色卻愈發陰鬱,顯然對曝光自己黑歷史不情不願,“我運氣不太好,遇到了西區的大部隊,被打的就剩一口氣的時候,被柯少從死人堆裡拖了出來。”
“這事不是什麼秘密,稍微問一下隊裡的老人應該都知道。”
“這可真奇怪了,”安德斯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柏思流的臉色,確認後者有沒有因為自己的插話動怒,“我以為一般經歷了這種事,雙方的感情會變好”
此言一出,李槐頓時黑了臉,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得救後向柯少道謝,他告訴我,東區從不養我這種廢物,讓我哪來的滾回哪去,別給他拖後腿,金句玉言沒齒難忘。”
安德斯捂住了嘴,他怕自己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