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殺戮女神”號被籠罩在連天的火光下，從船身處伸出的炮筒像是黑黝黝的洞孔，一絲亮光從洞口擦過，緊接著便是耀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聾的炮聲，火藥被從炮筒中投射出去，以一道危險又明亮的軌跡襲向距離它最近的軍艦。

轟然一聲巨響，炮火擊中了船體的側邊，但皇家軍艦構造堅實，只是劇烈地搖晃了幾下，便立刻還之以更加激烈的攻擊。

海盜們對這些情況早就習以為常，有條不紊地進攻、防守、轉移傷員、調整方向，但是對於從來沒參與過海上戰爭的人來說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雷忒恩已經趴在船舷上起不來了，任佩拉怎麼拉他都無濟於事，他就像在船舷上生了根一樣，死死抓著邊緣就是不松開，不僅如此還撕心裂肺地大喊：“放——我——下——去！！！我不要和你們這群海盜玩命！我還有大好的前途呢不能就這麼死在海上！別拉我！我會被炮火打中的！！！”

佩拉額頭冒汗，一開始的耐性全給磨沒了：“你鬆手啊！回到屋子裡去守著迦爾遜，這樣就不會被打中了是不是？！”

雷忒恩壓根就沒聽見她說了什麼，嗷嗷叫著繼續抱著船舷。

狄拉克聽到後嘆了口氣，伸出手在雷忒恩的後頸處試探了下，接著劈手打暈了他，對佩拉說：“先把他拖進去吧，”他又看了看甲板上混亂的景象，轉頭說，“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先保證自身安全吧。還有剛才你說什麼，迦爾遜怎麼了？”

佩拉頓了頓說：“他好像被黑暗氣息侵蝕了，還沒醒呢。”說完便扶著被打暈的雷忒恩往船艙裡走，船身不穩，她險些滑倒，狄拉克適時扶了她一把，佩拉快速說了聲“謝謝”，越過他走進了船艙。

門一關，外面的炮火聲就像是在另一個世界回蕩，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佩拉把雷忒恩拖到迦爾遜的房間，那裡有兩張床，她將雷忒恩放在那張空閑的床上，起身用手臂擦去額上的汗水。

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她腳下不穩摔了下去，連忙扶住床沿。混亂之中，她的手指碰到了迦爾遜的手背，一陣透骨的寒意從指尖傳了過來，激得她渾身打了個冷顫。

她驀地想起剛才狄拉克扶她的時候，手心傳來的溫度也是一樣的寒冷。

而那種寒冷顯然不是活人應該有的體溫。

她心中一慌，抬起頭去察看迦爾遜的呼吸，然而一抬眼便對上了一雙怪異可怕的黑色瞳孔。

甲板上，布魯斯特正抱著酒袋坐在角落裡，他抬頭看著炮火映亮的天空，正在琢磨該用什麼樣的詩歌去描述這樣一個夜晚，酒灑了一半，沾濕了他的褲子，耳邊炮火聲不絕於耳，他依舊不以為意地繼續思考。

忽然，他似乎聽到了有女人的聲音在呼喊。

這艘船目前為止只有佩拉一個女人，她剛才已經進到船艙裡去了，而這個聲音明顯是在外面。

布魯斯特醉醺醺地站了起來，四下望了望，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女人的身影。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那呼喊並沒有停下，內容已經從無意義的呼叫變成了叫他的名字。

他在迷糊中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把酒袋扔在一邊，起身沿著船舷溜達著逡巡。

一枚炮火打中了船身，整條船往右邊傾斜了一下，他也被這陣傾斜弄得身體不穩，擦著甲板滑向了右側的船舷，半個身體都掛在了外面。

他半睜著眼，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忽然瞥見了船體陰影下的一艘小木船，離大船號很近，船上站著的人他也很熟悉。

“……去找條繩子來。”克洛德抬起頭說，他看到布魯斯特斜斜地半掛在船舷上，表情有點微妙。

兩個人總算回到了“殺戮女神”號的甲板上，布魯斯特還沒說話就被克洛德打住了話頭：“帶她回船艙。”

然後他便一步不停地走向了混亂的船頭，看見自家船長回來的海盜們立刻發出了興奮的呼喊，霍斯聞聲轉頭，看到他便鬆了口氣：“我以為你被道格斯扣下了。”

“那你真是太侮辱我了，”他邁過腳下橫著的一條斷掉的木板，“早些年我就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相處超過半刻鐘——嘖，剛才應該沒超時吧。”

“之前的軍隊說他要找棠，”霍斯瞥向後方，看見布魯斯特正和棠說話，他移開視線，眉頭微蹙，“和邪神有關？凡彌倫的國王也和邪神有關？”

克洛德將多餘的纜繩纏到桅杆上，對舵手指明瞭前進方向，隨即看向不遠處的皇家軍艦。在那艘軍艦的側後方，有一艘略小一些的船飛速向他們駛來。

霍斯從綁腿上抽出一個小型的單筒望遠鏡，調整了一下焦距望過去，神色忽變：“道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