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三合一

說話的是一個白袍老者，他的頭發和胡須皆為雪白，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身材佝僂的雪人。

他的年紀應該已經很大了，說是一百歲大概也無人猜疑。盡管如此，那雙眼睛卻並非尋常老人那般渾濁蒼老。當歲月的浪潮如潮汐般逝去，潔淨的沙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眼中的光芒就如沉積在沙礫中的珍珠，璀璨奪目，像是在訴說著千萬年久遠的光陰。

他的神情溫和，姿態又極其高貴，頭上帶著一個銀質的環狀裝飾物，中間嵌著一塊紫色的水晶石。

“您醒來了，覺得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老者和藹地望著她，那雙眼睛清透銳利，彷彿能一眼洞穿她的思維。

棠遲疑道：“沒有，我暈倒了嗎？”她看向克洛德，他只微微頷首，隨後別開臉看向一邊，好像不太願意麵對她。

“是的，很突然。”老人想往前走一走，但又忽然停下。

他眯起雙眼，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喟然嘆道：“果然變了。”

棠輕輕皺了皺眉：“您說什麼？”

“終點是終，起點亦是終，世間的一切都是環，首尾相接，”老人的聲音透著一種神秘的深奧意味，聽上去悠遠而空靈，“我是狄多瓦，精靈族的長老之一。請您跟我來，我會將一切都告訴您。”

他直視著棠的眼睛，語調平穩，像是篤信她一定會隨自己而去。

棠卻退了一步，她咬著唇，沉思了一會，說：“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和他有事情要談。”

狄多瓦聽到這個請求後沒有一點意外之色，他點點頭：“當然，這是應該的。”他轉身走到了樹梯的旁邊，安靜地望著月亮等待。

“你們的傷口……”

“狄多瓦已經解決了。”

棠看向克洛德，發現他也在看她，連忙垂眸低聲問：“在我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嗎？”

克洛德望著她，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遊移，他眼眸中蘊藏的情緒太過複雜，一時間捉摸不透，卻令她的心懸了起來。

“我們在巨木神壇見到了精靈女王和長老。”他沉聲說道。出乎意料的，他沒有對棠冷嘲熱諷，甚至一句刻薄的話都沒有，平平淡淡的。

“那我——”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克洛德忽然說。

棠怔了怔，猛地回想起王城的那一晚。她窩在被子裡，抱著油燈，一頁頁翻看著辛德森手劄，只為了尋找一個繼續走下去的理由。而現在，這個理由乍一下被單獨拎出來，擺在了明晃晃的位置上，她卻不敢說出口了。

“有些事情，一輩子蒙在鼓裡要比弄清原委好得多，”他緩緩說著，低沉的聲音像是月光下的夜曲，棠似乎捕捉到了一絲無奈的情緒，“好了，言盡於此。”他很快從情緒中抽離，轉身就要離開。

“……可你不也是為了得到一個真相而尋找了十年嗎？”她看著他的背影說。

他不想反駁這句話，揹著身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棠莫名有些失落，但是理性又告訴她這是自己的事，沒有任何人會代替她決定什麼，克洛德只是對這件事做出自己的評價，至於是否被採納，他不是很關心。

而旅途的道路已經來到了這裡，從德羅伊利斯，到迷失之海，到布達希，再到艾華索森林，她一直在追尋的問題似乎終於要迎來真正的答案了。

“……我跟您去。”

少女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堅定而不可動搖，她看到克洛德的腳步略微一頓，又帶著刻意偽裝出的沉穩向前走去。

狄多瓦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他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白色的長袍隨之展開，像是鴿子潔白的羽翼。狄多瓦領著他們回到了巨木神壇，神壇被幽藍色的結界包圍，狄多瓦在結界前唸了一段咒語，那藍色的熒光便如液體似的褪去。

棠穿過了結界，忽然聽狄多瓦說:“您也要一起去嗎？”

她回頭看去，精靈長老一臉誠懇地看著跟在後面的克洛德:“您還是在外面等吧。”

克洛德嗤笑一聲，邁著長腿越過了結界，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說:“精靈族也有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嗎？”

狄多瓦瞭然地笑了笑，讓出身位:“有的時候坦誠一下會好很多。”

克洛德冷哼了下，從那個空隙中穿過了布滿咒文的結界。結界包圍的區域並不太大，但是這裡每一處都透著精靈族特有的神秘空靈，藤蔓上點綴著顏色各異的花朵，花朵滲透著柔光，如同千萬盞漂浮在空中的小燈籠。

中央位置擺放著天神銀像，雕像正對的後方是晶瑩剔透的王座。在那裡，氣質高貴出塵的精靈女王端坐著，月光從上方垂落下來，經過結界光芒的柔化照在她雪白高挑的完美身軀上，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她那直順的亞麻色長發垂在地上，額頭上戴著精緻華麗的皇冠。驚豔絕倫的容顏襯著冷若冰霜的神情呈現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幾乎令人忘記了呼吸。

“迷惘之魂。”

她輕輕開口，聲音像是碎冰落入泉水中，是看著棠說的。

“我已經帶她來了，尊敬的陛下。”狄多瓦恭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