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境裡的生死,與現實中的生死是同步的。
她是親眼看到他在她面前化為灰燼,她以為他真的死了,直到白焰歸來。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但她很清楚當年的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安嵐沉默了許久,才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最後是他給了我活下來的機會,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不是,至少不全是。”
柳璇璣身體往旁一側,手支著腦袋:“不全是?”
安嵐嘆了口氣:“解除涅槃,需要有人心甘情願的獻祭自己的性命,可是,誰能真的在死亡面前做到心甘情願呢?我那個時候,無論是因為他一開始的謀算,還是對自己的命運,終究是心有不甘,可是走到那一步,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只有去面對,至少還能留住驕傲,願賭服輸。”
她說到這,停了一會,似在回想,然後才接著道:“興許就是因為那一點心有不甘,所以最後若真讓我來承接涅槃,有可能會出現無法預知的意外,景炎公子當時應該是知道的,所以他才給了我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機會,如果我真想活下去的話。”
柳璇璣微微坐直起身:“什麼機會?”
安嵐抬起眼,眼神穿過柳璇璣,看向光陰的另一邊:“他給了我一場無與倫比的香境,我所有的渴望,一個女人該有的一切,都在那場香境裡實現了,我在那裡幾乎過一生,並且身邊一直有他的陪伴。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是那樣地幸福美滿,卻還是壓不住我心裡的不甘!終究,我不願為任何人,任何事,獻祭自己,無論是愛情還是愛人,我都不願。所以我從他的香境中醒了過來,即便我心裡明白,我只要醒過來,他就會沒命。”
柳璇璣一時無話。
鍋裡的羊肉湯已差不多見底了,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一股羊肉的羶味。
安嵐沉默了片刻,又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也僅停在唇邊,未到眼裡:“他消失後,我的傷心和難過都是真的,思念錐心刻骨,無數個夜晚不能入眠,但我從未後悔過,我愛他,可是我最愛的,還是自己。”
柳璇璣長長地嘆了口氣,良久,問了一句:“他知道?”
安嵐道:“當年的景炎公子,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又如何會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
柳璇璣微微挑眉:“那麼,鎮香使白焰呢?”
安嵐微微偏過臉,看向窗外:“他已經忘了一切,即便他知道自己曾經是誰,但他並不打算要承接以往的一切,對他而言,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柳璇璣嗤笑:“你當真這麼想?”
安嵐收回目光,看向柳璇璣:“其實,我是不是真的這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年面對景炎公子,我最愛的還是自己,如今面對白焰,我怎麼可能會意亂情迷到失去自我。”
柳璇璣沉默了一會,開口:“你依舊愛著他。”
安嵐道:“沒錯,我依舊愛著他。”
瘋狂的愛戀,不計後果地奉獻,確實感天動地,但她從來不是那種人。
柳璇璣笑了,給她和自己都倒上一杯,和她碰了一下,然後舉杯,敬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