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啼門弟子看見這大兒子竟是這般對待自己的父親,著實惱怒,一個弟子從人群中衝出來,揪住那男子的衣領,推到了牆邊,眼神狠厲無比。
“你塌馬的還是人嗎?他可是你爹,你就這樣對待你爹!”那名弟子早就已經看不下去了,方才出手,打算好好教訓他一番。
男子略微驚了驚,而後奮力地想要掙開,哪知如何也掙脫不開,隨即憤怒地說道:“你踏馬誰啊,本大爺愛怎樣就怎樣,輪不到你來管!”
易玄道人不想引來更多人圍觀,否則很難除祟,他走上前去,扯開了弟子的手,訓斥道:“你的手是用來除祟的,不是用來打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趕緊去洗洗手,別髒了這身道袍!”
“你說誰是禽獸不如的東西。”男子的話還未說完,就掄起拳頭,直直地朝易玄道人錘了過來,易玄道人機警地察覺到面前男子的動作,釋放出一道光幕,站著不動,當男子快要觸碰到易玄道人時,只聽得男子一聲哀嚎,倒在了地上。
他恨恨地看著易玄道人,而後又是憤怒無比地望了望老人,不知悔改地厲喝道:“好啊,老東西,竟然聯合外人來欺負你兒子,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看著面前毫無悔意的男子,嬴棄隨即從霽霖手中接過一道致幻的符咒,雙手結印,默唸口訣,將符咒送到了男子面前,只見倒地的男子猛地站直身子,大喊大叫著:“不要殺我,娘,我錯了,我該死,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會好好的對我爹的,您放過我吧!”
這樣的懲罰太過於輕微了一些,老人面容苦澀,百味雜陳,渾濁的雙目中流淌下了幾滴眼淚,走過來,扶起男子,道:“大狗,這幾位是仙長,斷不可造次,他們來是來處理你孃的事情的。”
老人嘆了口氣,指了指面前的聞啼門弟子,男子聞言,如夢初醒一般,有些後怕,也後悔剛才的魯莽衝撞,這時他作了個揖,拱手陪笑地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仙長,還望仙長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有眼無珠的小人吧。”
易玄道人看著面前欺軟怕硬的男子,頓時覺得無比惱怒,衝撞是小,可不孝卻人神共誅,冷哼一聲,說道:“哼,你可曾見過你娘?”
男子奮力地點頭,驚魂未定地說道: “那天晚上,我喝了點酒,半夜覺得肚子不舒服,就出來解了個手,而後就聽見家裡的牲畜亂叫,就連雞撲稜撲稜的聲音都能聽見,我剛開始只以為是受了山裡的野獸侵擾罷了,家裡的牲畜蓬和雞圈都是新的,也就沒當回事兒。”
說著男子的面色驚恐不已,彷彿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他雙手顫抖著,嘴巴也在哆嗦,用力地扯住了易玄道人的長袖。
男子深提一口氣,接著道:“後來,實在是吵的有些過分,我從茅坑出來,轉身去雞圈看了看,只見所有的雞都脖子都被咬斷了,鮮血流淌了一地,我有些害怕,就隨手拿了一根木棒,去看了看,誰知,我竟然見到了我娘,她雙目通紅,全身長滿紅毛,兩根森寒的獠牙還有一絲絲斑駁的血跡,她散發著寒光的指甲滿是雞毛!”
男子喉結處滾動了一下,嚥了口唾沫,驚魂未定地繼續說道:“我喊了一聲‘娘’,但是她卻沒有理我,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了,我當時也很害怕,不敢去找,只得躲進了房裡,第二天我才把這些死去的雞都埋了,害怕被人知道我娘屍變了。”
屍變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生前執念深重,靈魂不肯離開人世,繼續附著在身死的肉體之上,以換取失去靈智的代價滋養屍身,待到時間一久,便會形成行屍,這一類行屍是沒有靈智,完全依靠執念行動,而且行動異常遲緩。對於人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威脅。
再有一種情況就兇險得多了,它們被修士稱為兇屍。這一類邪祟大都是怨念深重的死者,生前可能是含冤而死的人,亦或是老人妻子的那種情況,死後得不到好生入殮安葬,諸如此類的,都有很大的可能性形成兇屍,他們雖然也有些靈智,但是不分善惡,見人就咬,直到它生前的仇人死去,它才會從世間消弭。
老人的妻子雖然是兇屍,可是聽那大狗所說,只要牲畜,並不咬人,這倒很是奇怪,按理說兇屍最大的仇人就是那兩個不孝的兒子,可是她卻放過了他們,這裡倒是處處透露著古怪。
易玄道人異常疑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不過轉瞬之間,卻又明悟過來,笑了笑:“可憐天下父母心吶,縱是成為了世間聞風喪膽的兇屍,也終究沒有對自己的兒子痛下殺手,那絲母性依然存在於兇屍的體內。”
聞言,大狗面色暗淡下來,羞愧難當,看他著實悔恨不已,可是他還是怕,若是哪天兇屍再來,冷不防六親不認就咬了自己怎麼辦,隨即弱弱地問道:“仙長,雖然她生前是我的孃親,可是如今她已然成為了兇屍,萬一她那天控不住自己,把人給咬了怎麼辦?”
言下之意就是要聞啼門的弟子們將那兇屍殺了,以絕後患,易玄道人作為道門中人,本是不想沾染這樣的因果的,可是作為除祟的修士,他又不得不這麼做,即使他再同情那變成兇屍的老太太,也必須除掉,還世間安寧!
一旁的嬴棄忽然走到易玄道人身旁,神色很是平淡,小聲地說道:“師傅,兇屍會害人不假,可我們也沒有必要將之除了,她既然能成為兇屍,那也必是天道贈予的機緣,不如用霽霖師兄的招邪符將那兇屍召喚過來吧。”
易玄道人點點頭,贊同了嬴棄的看法,只是他很不解地問道:“召喚過來又怎樣?”
嬴棄笑了笑,道:“師傅,都什麼時候了,您還在測試弟子的《除祟經》功底麼?”
看著易玄道人不似開玩笑的模樣,嬴棄只得緩緩背道:“符咒招邪,片刻,邪祟至,佈置法陣,以七線紅繩聯通至親,外念口訣使其互通,怨念消,紅繩斷,否則互通人死,怨消,紅繩亦斷。”
忽然,嬴棄彷彿想到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趕忙捂住了嘴,而後悄聲地一步一步退了回去,誰知易玄道人似笑非笑地將嬴棄拉了回來,打量著他,說道:“為師可沒有傳授過你們《除祟經》啊,你是從哪裡背的這麼熟練呢?”
嬴棄暗道一聲不好,這與思緣偷看藏書的事情就快要掩蓋不住了,嬴棄只得尷尬地撓撓頭,訕訕地笑了笑,道:“師傅,這個兒子實在太不孝順了,竟然會如此對待親生父母,著實令人氣憤!”
易玄道人在剛才就聽說“邪祟間互毆”,就隱隱察覺到這些話著實熟悉,直到嬴棄剛才說到招邪符時,他才猛地響起來,他藏書閣裡面有一本《邪祟經》,裡面記載的除祟方法就是嬴棄所說的那些。
隨即,易玄道人佯裝憤怒地模樣,訓斥道:“好小子,一天天地不抓緊修煉,盡看這些禁術,好生讓為師失望啊!”
眼看易玄道人又要發火,嬴棄趕忙悻悻地退回了人群中,不敢直視易玄道人。
天色此時已經晚了很多,易玄道人派兩位弟子將老人的二兒子接了過來,而後佈置下法陣,在四周貼上招邪符,又準備了七條紅繩。
易玄道人是不屑做這些的,他便讓嬴棄準備了需要的材料。嬴棄一時間祭出招邪符,雙手結印,口唸真訣:“天道蒼莽,世人淒涼,此處招邪,可訴衷腸。招邪!”
厲喝幾聲,只見四周狂風頓起,陰風陣陣,空氣中也隱隱地多了些腐爛的惡臭,他知道,應是那兇屍來了,隨即啟動法陣,將她的至親們帶到了法陣之中!
眾人看見一面板褶皺,面色鐵青,雙目通紅,頭髮凌亂,衣服更是破爛的兇屍,又回想起她的悲慘境遇,只覺有些可憐。可再看那兩顆森寒的獠牙,散發著寒光的指甲,渾身盡是被一片紅色氣息籠蓋,眾人不禁嚇了一跳,加上這股惡臭,眾人頓時乾嘔不停。
嬴棄見過的行屍和兇屍不少,雖然比其他弟子的情況好了一些,可他面色還是不那麼好看,幾顆豆大的汗珠流淌下來,喉嚨處也是不停地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