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寂的腿疾,源於北疆戰場上那支淬了寒毒的羽箭。
隆冬時節,朔風如刀。
他率領輕騎追擊北狄殘部,卻在雪谷深處遭遇埋伏。
漫天風雪吹得人看不清路,三隻冷箭便是在這時破空而來——第一箭穿肩,第二箭貫腹,而最後一箭,直取蕭雲寂的膝骨。
箭鏃上淬著北狄特有的“凝髓寒”毒性猛烈,即便軍醫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為其刮骨療傷,卻還是晚了一步,毒入骨髓已經順著經脈遊走,終究未能盡除。
自那個時候起,每逢陰雨時節,殘毒帶起的疼痛時而如萬蟻蝕骨,時而如冰錐刺髓,令其備受折磨。
太醫院束手無策,只能以金針渡穴勉強壓制毒性蔓延。
先帝在時,念蕭雲寂戰功彪炳,特賜其可乘輪椅入朝,不必如群臣般伏跪聽政。
新皇登基後,更是命令將作監以南海陰沉木打造御賜輪輿,通體玄黑如墨,扶手處雕刻著九龍盤繞,行止間隱有金戈之聲,象徵著無上的殊榮。
每逢朝會,當侍衛推著那輛黑色輪輿碾過金鑾殿的蟠龍御道時,滿朝文武皆對其垂首避讓,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年輕的男人玄色朝服垂落,遮住那雙廢腿,卻遮不住通身的肅殺之氣。
曾有言官彈劾他"坐朝不恭",第二日便被革職查辦。自此,再無人敢置喙半句。
——畢竟,這滿朝朱紫誰不知道,宣王的輪木遠比新皇的龍椅更讓人膽寒。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煞神,陸妙容方才竟敢專挑其碰不得的隱疾來腹誹消遣,真是不要命了。
偏偏始作俑者卻渾然不覺,開口問了聲“王爺安好”後,垂眸斂笑,神態謙卑。
彷彿剛剛那大逆不道的心聲,當真與她無關一樣。
蕭雲寂靜靜地看著她,既沒有免禮,也沒有回答。
屋中氣氛靜謐的可怕,唯有蕭雲寂指尖輕釦桌案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催命的更漏。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鳴玉以為她們死定了的時候,宣王終於開口,語氣低沉和緩。
“你倒是準時,進來坐吧。”
話音未落,鳴玉餘光瞥見他指尖在圈椅扶手上輕輕一劃。
只見書房雕花窗外,數道黑影如鬼魅般閃過。
那些訓練有素的暗衛動作極輕,頃刻間已經把這間屋子團團包圍,只等待主人的一聲令下,就衝進來將二人絞殺在當場。
陸妙容卻恍若未覺,施施然在客座落座。
“王爺盛情,臣婦就卻之不恭了。”
她抬眸淺笑,心聲卻玩味。
【命犯血煞,毒走三陰,若不是有著累世的功德護體,再加上這滿身的紫薇帝氣,面前這位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鳴玉聽得渾身發抖,手中的帕子都快絞成了麻花。
小姐,您別再想了!
我怕宣王死之前,會讓咱們兩個先去前頭給他開路啊。
蕭雲寂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他素來不信什麼命數劫煞之說。
當年欽天監那些牛鼻子批命,說他“命犯七殺,必殞命北疆”時,他也只是冷笑出聲,隨即一劍劈了那七星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