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染看著眼前的小黃門緩緩地倒了下去,再沒有施捨給他一絲目光。他拿起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竹笛,放至嘴邊,吹出了一種奇詭的曲調。很快,原本除了蕭染空無一人的庭院,竟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黑衣人,他們彷彿與黑夜融為一體,或者說他們本就來自黑夜。
他們一齊跪在蕭染的面前,像拜見他們心目中的尊神一樣,以最虔誠的口吻道:“拜見主上!”
這時,一個與他們衣著毫無二致的人從天而降,站在蕭染面前,並未下跪,只是微微頷首,“主上。”
蕭染一反往常雲淡的樣子,顯得有些邪魅,“疾風,去辦吧,別讓我失望。”
那人堅定地一低頭,答道,“必不辱命。”隨即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蕭染振臂一揮,“數年籌謀,只在今日。現在,是我實現對你們許下的諾言的時候了。”黑衣人們都顯得有些興奮,就像喋血的蝙蝠即將飛出囚籠。他們近乎痴迷地望著這個站在他們眼前的男人,就是這個被所有人輕視,侮辱,而又忍辱負重的男人把他們從黑暗中救贖了出來。
他們都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靠殘羹冷炙苟活於世,手中懷著枯草幹席在黑暗中與佛對峙,嚐盡世態炎涼,受過無數冷眼,人人都可以欺辱他們,人人都可以殺了他們,沒人會管他們的賤命,他們是連草芥都不如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這個男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對他們說:“你們想擺脫這種豬狗不如的生活嗎?你們想讓那些欺辱你們的人付出代價嗎?”那聲音彷彿來自地獄,帶著慾望的召喚。
人們往往不接受上天的呼喚,卻沉迷於地獄的救贖。
“想啊,誰不想啊?誰有路子早就出去了,還在這裡受苦?”
“是啊,看你這樣子,好衣好服的,知道什麼?來說風涼話!”黑暗中有人發話。
“真是愚蠢,既然你們不識好歹,自己抓不住機會,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從不和愚蠢的人合作。”蕭染微微搖頭,正欲離開,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有辦法讓我們出頭?只要你做得到,不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跟著你幹!”說話的人正是疾風,他是這群少年的頭。
“一心跟著我,聽我指揮,為我做事,我許你們錦繡前程。我有兩個原則:不養閒人,不予背叛。做得到,留;做不到,走。”蕭染清淡出聲。
少年們面面相覷。這時,疾風緩緩站起身,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然日子已經這樣了,不如拼死一搏。”疾風固然有孤注一擲的勇氣,但讓他最終下定決心的還是蕭染身上獨特的氣質,蕭染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匹孤狼,有著對勝利的絕對把握。他跪倒在地,向這個年輕人行禮,“拜見主上,一日為主上,終生為主上!”
剩下的人看他們的頭兒都下定了這樣的決心,也覺得這事應該錯不了,不就是一條賤命麼,就是死也要搏過一把再死。他們一齊跪倒在地,一起吶喊,“拜見主上!”蕭染沒有看他們,而是望著快要破曉的天,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快要破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