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陽六歲時，不小心被人看見了。

那天，黃鸝被當頭打暈關在小房間。她醒來時，身邊躺著滾燙的懷陽。

懷陽臉色蒼白，渾身青紫，活像裂痕遍佈的瓷娃娃。

那天後，懷陽每隔一段時間時間就會被隆重打扮送進某一間房裡。

黃鸝又一次看著兒子手上的淤青，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懷陽，“兒子，我們逃走吧。”

黃鸝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選在了道士改風水那天。

藉著忘仙辦大事，娘倆兒果真逃了出來。只是出城門時，被忘仙的客人認出送了回來。

回來時，忘仙成了秀色，多了幾棵桃樹苗。

那以後，黃鸝每日都會被安排伺候不夠有錢的男人；懷陽則被送上男人的床，無事時會被帶走教習情事。

渾渾噩噩過了幾年這樣的日子，黃鸝的精神不比從前，時常認不出人來。突然有一天，她看著懷陽猛地一驚，“陽陽，你幾歲了？怎麼一直這副模樣沒變過？你怎麼沒有長大？”

她這才發現，懷陽被蔡媽媽請人下了咒，一輩子都長不大那種，只因為有人說最愛這般不諳世事的幼童。

那時的懷陽，十五歲。

黃鸝終於瘋了，望著懷陽稚嫩的面龐她瘋了，心中泛起一絲悔意，“要是沒生下你就好了，不生就好了！不生就好了！不生！”

一月後，黃鸝被查出身孕，已有二月。

她瘋瘋癲癲的，倒還記得不能生孩子。

想將孩子弄掉時被懷陽阻止了，他抓住黃鸝捶打肚子的雙手，陰惻惻地說，“娘親，我想要個手足。生下來吧生下來，生下來陪我，不能只有我一個人活在地獄啊。”

此後的幾月，懷陽花錢讓小廝注意黃鸝的動靜。終於，孩子順利出生。

生産後的黃鸝十分虛弱，卻難得的清醒。

“我，對不起你啊。”

黃鸝的死打得懷陽措手不及，他明明不想這樣的。

後來，十幾年的光陰轉瞬即逝，憐衣也如同當初的他一般。

懷陽的身體壞了根基，又不曾好好醫治，便拖成了重症。

雪夜，彌留之際，他聽見地下傳來的竊竊私語，知曉當初蔡媽媽竟然用活人來改風水，心中又怒又悲。

他知曉了又怎麼樣，如今他已油盡燈枯，什麼都做不了。

“還要多謝你那顆藥，不然我也沒時間解印。”

安非傻眼，合著，這還是自己一時好心惹下的禍端！造孽啊！

平心而論，懷陽和鬼孩兒們確實慘，那些人也確實該死；但是這樣壞了自己的後路，安非覺得他們真虧大發了。

安非在陣內走過去，走過來，臉上神情一會兒悲一會兒喜。

看得人一頭霧水。

“你們這個，唉，嗯！嘖，我真，唉！”

這一句十八彎下來，懷陽覺得好笑，“你想說什麼？可憐我們？那大可不必，我們已經報了仇，無憾了。”

“不是，是，確實是同情你們。不過是可惜那些人死得太痛快了，應該讓他們下大獄。”

安非可見過牢裡那些刑具，還是有些分量的。

“哈哈哈，”懷陽似乎是暢懷的笑，“你好像和其他仙人不一樣，有意思的緊。”

“不必找什麼兩全法了，只一劍殺了我們，叫我們安安生生的就好。”

十幾隻眼睛緊緊盯著安非，卻是平靜安詳地，他從中看出幾分長者的穩重來。

當他一劍斬得他們魂飛魄散時，好像見著一隻小鬼望他撲過來，被劍氣湮滅的經條下露出的小嘴張開，好像喊著什麼。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