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果的故事娓娓道來:“父親冒了極大的風險悄悄將我送到東秦,送入上都城,可是不敢用真實身份,只好暗地裡聯絡了姑母,也就是你的母親,再將我喬裝成賣身為奴的可憐女孩,最終由姑母買回,自此留在姑母身邊。之所以用這樣的法子,就是想避過所有人的耳目,連你父親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父親想的是,先把我送出來,再把我那剛出生的弟弟想辦法安頓,我們兩個都安全了,他就可以放開手腳應對危機。可是沒想到,這一關他終究是沒有挺過去。不但他沒挺過去,歌布的動亂還波及到了姑母。我當時還小,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跟你一樣,眼睜睜看著姑母一頭撞死在文國公府門口。可是這些事情我都記著呢,一天都不敢忘。
父親的死士後來找到我,把歌布那邊的事情也都和我講了。我才知道,父親被囚,母親被害,年幼的弟弟命喪火場,祖父最終死在自己的龍椅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伯乾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皇祖父將太子的位子給了我的父親,而身為長子的大伯只得了個王位。他不甘,他想成為一國之君,所以他精心策劃了一場宮變,害了所有人,只留我父親一條性命苟延殘喘,也不過就是為了隨時隨地站到他面前去羞辱。
阿染,我一直在等機會,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我會報了這個仇。我的童年,你的童年,都要找補回來,那些我們失去的親情,我們遭過的罪,郭家葉家的孩子也得嚐嚐看。一個都不能放過,他們統統該死!”
說最後一句話時,梅果雙手握拳,關節都泛了白,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白鶴染去握她的手,發現她將手握得太緊,她竟扳都扳不開。
“表姐。”她開口,終於叫出一聲表姐來,叫得梅果淚如雨下,卻都是血淚。
白鶴染趕緊去抹她的血淚,長綾裡翻出銀針,迅速刺入其頭頂百會穴。血淚漸止,可梅果的哭泣卻怎麼都止不住。
她能理解梅果,這麼多年了,一個人守著深仇大恨,守著這些對誰都不可說的秘密,日子該有多難熬?她更能理解梅果為何在白浩宸這件事情上如此孤注一擲,因為梅果已經瀕臨崩潰了,已經在半瘋的狀態了。白浩宸是她的一個發洩口,也是一個突破口,她只有緊緊抓住白浩宸,才能得到報復的快感,才能排解這十來年的痛苦和壓抑。
“可是表姐,我理解你,等到我見到舅舅那一天,我該如何與他交待啊!”她再重複這句,鄭重地告訴梅果,“我是一定要救舅舅的,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舅舅從歌布的死牢裡救出來。所以表姐,你一定要等著我,舅舅得見天日的那一天,你得去迎接他。”
梅果俯在她手背上,一直在哭,最後終於點了頭,“都聽你的,我們阿染如今是有主意的天賜公主了,姐聽你的。”
默語沒去睡,梅果離開時,是默語去送的,一路小心翼翼,沒有遇到任何人。只是在臨近福喜院兒時,遇見了欒姨。
梅果告訴默語:“她是我父親的暗衛,當年拼死從歌布逃出,到了我的身邊。這些年都是欒姨在照顧我,阿染被關在小屋子裡的那些年,欒姨也有暗中照應,是她一直在保護我們。”
默語看了那欒姨一會兒,隨即深施一禮:“默語替我家小姐謝謝您。”
欒姨的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連連沖默語擺手,再將人扶起,“你好好照顧你家小姐,就比什麼都強。她舅舅到最後都惦記著她,一直在唸叨怕自己一出事會連累藍郡主,可到底還是連累了。前塵已過,好在如今阿染有出息,還把忘少爺也找了回來,是郡主在天有靈,將來再見到我家主子,我也可以有個說得出的交待。”
默語心裡也發酸,將梅果交給欒姨後回了念昔院兒。彼時,白鶴染已經坐到床榻上,見默語回來,便告訴她:“我實在太倦了,不管再有誰來我都不見,明日也不要叫醒我。若今晚有人強行來吵我清靜,就給我打出去,往死裡打!”
默語點頭,“小姐放心,劍影今晚守夜。另外,奴婢去送梅果姑娘,遇著了一位叫做欒姨的人,據說是歌布舅老爺的人,一直保護在梅果姑娘身邊。”
她將欒姨的話轉述給白鶴染聽,白鶴染點點頭,“印象中是有人在暗中保護過我,但我不知道對方是誰,起初還一直以為是紅姨安排的。如今想想,應該是那位欒姨了。”
默語不明白,歌布舅老爺的人保護她家小姐可以理解,但為何要跟在梅果身邊?
見默語疑惑,白鶴染躺在榻上,將梅果的身世說給了默語聽。最後一句說完時,人直接進入了夢鄉,呼吸均勻,睡得極沉。
默語幫她把被子蓋好,便去屏風後頭放幹了沐浴用過的水,再出來時,發現冬天雪正站在院子裡,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再抬頭看看,劍影倒吊在屋簷底下,開口問道:“是不是該給我們講講故事?小主子把事情都說給你聽了吧?”
默語白了他一眼,“天都這麼晚了,我很困,我可是連趕了十幾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