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老太太心情好,放了全家的假,說有想跟著去縣城的只管跟著去,想留在家裡的也只管逛去,不必做事,兩位上學塾的小少爺若是想去,只跟先生請了假,一起去。
顧準倒底是小孩子,一聽說去縣城逛,喜的拉著顧名央求他趕緊跟先生去告假。
顧名應著,收拾書袋出門。
“你不去?”劉氏問他。
顧名搖頭:“不去了,馬上就考試了,多溫習幾遍總沒有錯處。”
“先生不是說,你必能考過麼?”劉氏又問。
顧名笑笑:“說是這麼說,只不過凡事哪有絕對,還要多溫習才好。”
劉氏摸索著身上的綢緞褙子,眼淚禁不住撲哧哧的落下來。
“娘,可是姑奶奶給的綢緞不好?”顧名慌忙問道。
劉氏拭拭淚,搖頭:“綢緞有什麼不好的?你娘這輩子頭一回穿這麼好的衣裳,還是借別人的光,自己卻買不得,你總要替我爭口氣,讓我也能買得起這樣的料子做衣裳穿才是。”
顧名微微吐口氣,笑道:“放心吧,這次考過了,明年就能參加鄉試,等我中了舉,你想穿什麼樣的衣裳不能。”
春花走進來催,說阮姑娘正在給老太太上妝,眼看就好了,讓大奶奶趕緊著出去。
顧名朝她作個深輯,央求她:“春花姐,煩你多照看我母親,她不常出門,有些不周不到的地方,勞煩姐姐多提醒著她點兒。”
春花掩嘴笑道:“瞧大少爺說的,這是奴婢的本份,原該的,你只放心,我會的。”
顧名隨她一起走出門來,趁他娘還未出門,自袖裡摸出一把銅錢塞給她,低聲笑道:“好姐姐,千萬別再發生上次的事了,這次大家一起去,若有人慢待我娘,勞煩你告訴老太太一聲兒,若是老太太不得空,告訴阮姑娘一聲也罷了,她心腸好,必會替我娘出頭的。”
春花接過錢,收好,嘻嘻笑:“老太太未必會管,阮姑娘是一定會管的,大少爺只管把心放進肚子裡去。”
顧名紅了臉,忙著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阮姑娘她,她心腸好……”
“好啦,少爺,奴婢也沒別的意思,我進去伺候大奶奶了,趕緊走吧,晚了先生要惱了。”春花笑著把顧名推出門去。
轉身回來,正瞧見老太太拉著阮姣的手從屋裡出來,後面跟著顧小鳳和平兒。
平兒穿著嶄新的服色,真個被阮姣化的如嬌似玉,面若桃花,唇似蔻丹,雙眉入鬢,兩眼含羞,活脫脫一個美嬌娘,幾乎看傻了春花。
“春花,大奶奶可好了?要不要阮姑娘幫她化化臉?”顧小鳳走近來,問著她。
春花回過神來,搖頭,指著平兒,對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平小姐真正是脫胎還骨了,把阮姑娘都比下去了。”
“比阮姑娘,那可是差遠了,不過比那些鄉野丫頭不知道強多少倍。”老太太略得意的開口言道。
封氏攏著溜光的頭從屋裡出來,合不攏嘴的笑:“老太太,我孃家兄弟剛託人給我捎信來說,縣尊家正在草擬細帖,找媒人來家裡過帖子呢。”
“啊呀!這可是大事!菊花,你趕緊再去拿兩匹尺頭四個金銀錁子去。”老太太面帶笑容,高聲吩咐道。
全家人頓時都喜氣洋洋,唯獨平兒只站在牆邊,手指甲摳著牆縫,臉上沒有一點喜悅之情。
阮姣過去拉起她的手,跟她賀喜。
“何喜之有?嫁過來也只是受苦。”平兒冷聲道。
阮姣抱住她,低聲笑道:“人都沒見著,何來受苦一說?縣尊家調教出來的少爺,想是壞也壞不到哪去,難道不比你嫁個粗魯村夫強一百倍?”
“阮姑娘,我真是錯拿你當個知已了,村夫有什麼不好?只要知冷知熱,知道疼人,不比那些紈絝少爺差!你看姑奶奶就知道了,當初二太太活著的時候,一心想讓姑奶奶嫁大戶人家,嫁倒是嫁了去,不是一身淨光的被趕了回來?
你再看看隔壁的劉嬸,也是丈夫死了,沒有孩子,孃家都嫌棄她是個掃把星,不肯讓她登門,唯獨她婆婆梁奶奶不嫌,硬是把她留在家裡一同過活,前兩年同婆婆一起做農活拉扯小叔子,日子是苦了點,可是活的多舒心!如今也熬出來了,小叔子做生意賺了錢,對她又尊重非常,得了錢給自己娘一份,總不忘再給嫂子一份,說那個家虧了她!梁奶奶又不在意她改嫁,說有了好人家,只管嫁,她並不攔著!還給她置辦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
這倒是貧苦人家!這樣活著多好!阮姑娘,你出身大家,身不由已,是非要過頭上頂碗,兩肩放水的貴婦人生活的,我不一樣,我生在鄉下,本就是個鄉下丫頭子,我就想過樑奶奶家裡那樣的平常日子。”
平兒絮絮叨叨的說著,阮姣聽痴了,菊花在大門口喊她們趕緊上車,就等她們倆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