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慢條斯理地切著面前的煎蛋,說道:“大概會腰斬吧。”
索羅斯下意識不對西蒙的判斷有太多質疑,卻是苦笑:“這樣的話,放棄對香港的運作,量子基金至少要少賺20億美元。”
西蒙知道老傢伙是在變相提醒自己別忘了某個人情,吃下一口煎蛋,笑了笑,說道:“喬治,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個人巔峰,已經算是過去了?”
索羅斯忍不住挑眉。
西蒙繼續道:“從92年的英鎊開始,到94年的墨西哥比索,再到最近,連續擊破了泰國、馬來西亞、印尼等幾個國家的貨幣,量子基金使用的方式,基本沒有太大變化。”
“你的意思是?”
“那句話怎麼說的,一頭驢子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現在,英國,墨西哥,泰國,馬來西亞,印尼,這麼多頭驢子已經在同一個坑裡摔斷了腿,你覺得,其他驢子還會再給你這種機會嗎?”
“西蒙,我覺得這種機會還有很多,國際金融市場有自己的固定秩序,而那些國家,只要想融入這一秩序,就必須承受規則之內的風險。”
“道理是這樣,然而,當一個國家發現遵守規則的後果太嚴重,遠遠低於獲得的好處,他們必然選擇破壞規則。當初的英鎊和墨西哥比索,因為資本實力和其他方面限制,你的操作還有所保留。這一次,比如泰國,這個國家的經濟幾乎被完全摧毀,眼看泰國因為遵守規則承受如此高昂的代價,如果你是其他國家的領導人,接下來,你會怎麼做?”
索羅斯怔了怔,一時無言。
西蒙替他回答:“如果是我,我會毫不猶豫放棄規則。”
曾經的歷史上,進入1998年,當金融危機的後續越發擴散,印尼、俄羅斯乃至香港等國家地區都開始一定程度放棄規則,導致包括量子基金在內的國際炒家在整個1998年年度各種不順,損失慘重。
沉默片刻,索羅斯終於再次開口:“西蒙,你這次約我吃早餐,是打算勸我現在收手嗎?”
“不全是,不過,大概也是如此,我想提醒你,既然能夠預料到接下來有人會破壞規則,量子基金是時候首先改變策略了,”西蒙說到這裡,露出一個微笑:“這個建議,價值20億美元,至少。”
索羅斯也勉強笑了下,考慮片刻,問道:“那麼,西蒙,你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果我沒記錯,你最近兩年在俄羅斯投注了大筆資金?”
“沒錯,”索羅斯點頭,明知對面青年肯定已經瞭解,還是解釋一句:“不過,我可沒打算做空俄羅斯,相反,我非常看好俄羅斯的經濟前景。”
“這就是問題所在,”西蒙道:“接下來,亞洲金融風暴還會擴散,這已經不是你我能夠阻止的,整個世界,也沒有幾個國家能夠完全置身事外,其中就包括這些年經濟結構非常脆弱的東歐各國。”
“我不這麼覺得,西蒙,俄羅斯已經在谷底了。”
“喬治,如果從純粹的經濟學角度分析,俄羅斯確實已經在谷底,然而,一個國家的經濟,從來不能從純粹的經濟學角度來判斷,這方面,其實也不用我多說,對嗎?”
索羅斯卻有些想偏了,他知道這些年西蒙在東歐也有著諸多佈局,而且比他更加深厚:“西蒙,你的意思是,接下來,俄羅斯會發生政治層面的大動盪?”
如果這種事發生,他最近幾年押注在俄羅斯的鉅額資本,哪怕徹底灰飛煙滅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是索羅斯最擔心的一點。
西蒙搖頭:“沒有政治動盪,喬治,但同樣涉及政治,當金融風暴波及俄羅斯,你剛剛也說過,他們已經在谷底,幾乎沒有更多可以失去的東西,因此,也就無所謂破壞任何規則。”
聽西蒙說到這裡,索羅斯徹底沒了胃口。
這次對東南亞各國貨幣的狙擊,量子基金名義上的150億美元,其實只動用了一部分。
準確來說,量子基金只是索羅斯掌控龐大對沖資本的一個統稱,旗下有著諸多子基金。而針對俄羅斯,索羅斯截至目前已經砸入了超過30億美元,投資俄羅斯的石油、礦產、電信等實業,以及俄羅斯的股市和債市。
金融市場的資金,如果想要撤出,哪怕虧損一些,並不困難。
但,其實更多還是在實業上面。
就像去年俄羅斯寡頭波塔寧吃下的俄羅斯最大電信公司的那批股份,20億美元的大生意,其中超過一半資金都是索羅斯悄然提供。這部分資本,短期內根本沒辦法套現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