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掌著方向盤的手抖都沒抖一下,抽空瞥了一眼過來,撇撇嘴不屑:“這栽贓真粗糙。”
還是那句話,葉霜從不認為這世界上會有巧合的事情,頂多有的只是因勢利導。
一件事情呈現出來的最終結局背後,必然是促使這個局面形成的許多條件在共同發揮作用的結果——去接姚知行的人為什麼是韓初,手鍊為什麼會掉在現場,為什麼手鍊上有周樂的標銘,周樂的手鍊怎麼偏偏丟了這一條……
這些許多因素匯合在一起之後,才是現在韓初能把手鍊拿到自己手中的結果。
不一定是一個人設計了全部細節,但也許有些細節會被人插手推動,從而將發展引導向對自己有利、或者至少也是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所謂的蝴蝶作用正是這個原理,初始條件的細微變動也足以造成結果的巨大改變。同樣,一個“巧合”也是可以有許多促成它形成的條件的。
就算沒有周樂之前才在商城和葉霜一起吃飯的事情,葉霜同樣不會單憑這麼一條手鍊就簡單判斷襲擊姚知行的人是周樂主謀。
“最高明的設計恍如天衣無縫,除非剝絲抽繭,否則根本不知道是哪個細節推動了結果。稍差一些的是不動聲色,雖然動作大了些,但隱瞞掃尾的工作做得很好。至於這個……”葉霜簡直都想鄙視了:“連周樂之前才跟我們一起吃飯都不知道,這麼大的破綻都沒考慮到,不戳穿都對不起我智商。”
要是葉霜來的話,就算再粗暴,起碼設計的環節時也會把周樂的因素考慮在內,比如說在這個重要時間段把人約出去釣魚爬山什麼的,就算不能做到完美,至少也不會放任對方去公共場合亂轉出一大票不在場證據。
“周樂之前在跟你們一起吃飯?”韓初也不以為然的把手鍊丟到車窗前面,完全沒有拿它當一回事:“姚小姐也一起?”他同樣沒覺得一條手鍊能代表什麼,但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寸,想想後扯起唇角笑了笑:“說不定對方覺得只要有證據,周樂本人在不在場都無所謂呢?”
“周樂本人不在的話,光一條手鍊有什麼用?”葉霜忍不住吐口槽:“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把自己手鍊送給別的男人當定情信物?”
再說這種潮款手鍊算什麼?直接吊了個狗牌……銘牌生怕人認不出來又算什麼?要栽贓好歹也選個有身份標識性又不容易被一眼認出來的東西吧。
要知道人都犯賤,唾手可得的東西根本不放心上,非得自己折騰來折騰去,費了大勁才弄到手的東西才算是有分量,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咳,即使證據亦如是。
沒點兒明察暗訪絞盡腦汁的過程,你讓那些找不到機會展現智商的人情何以堪?
“我不喜歡追本溯源。”韓初撐著車窗漫不經心看向窗外道:“再怎麼追究原因也只是向後看,我們可以直接向前看接下來的結果,首先,這條手鍊所代表的主謀人身份我們信不信?信,那就是周樂和姚知行矛盾升級,這是一個單純的局面,反正兩人關係早就沒有和解可能了,屬性不和,生意也早就斷開合作,挑不挑撥都是一樣,所以可以不用考慮。不信,那我們可能會有什麼猜測?”
直白的可能結果是不需要考慮的,不是說簡單的結果就一定不是真相,但如果真相只是這樣簡單的話,那麼只要順其自然就夠了,根本不需要浪費腦細胞預先提防。
“從‘不信’這個前提繼續推理下去,那我們可以先確定這是個誣陷,接下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誰?私生子?那結果就是我們會去找那個人算賬,對方沒什麼能量,就算廢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後患,這個同樣不考慮。不是他的話,因為不確定誰還有對姚知行下手的動機,所以接下來就要展開調查了……”
韓初閉上眼睛,邊整理著思路邊緩緩的繼續著:“需要調查的話,姚知行會去找誰?他的朋友裡只有你我能幹這個工作,那麼目標對準的究竟是你還是我?假設是你的話,按照你在姚知行身邊展現的性格推斷,大眾判斷應該是暴力結束工作,考慮到你背後站的人不少,同樣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所以這個分線結果不考慮。而如果是我的話,目前我手上最好用也最適合的情報人員是安東尼斯……”
聲音說到最後越來越低,推理到這個地步的話,後面的事情幾乎就已經完全明瞭了。
韓初一皺眉,睜開眼睛看向葉霜,葉霜笑笑幫他接下去:“託尼會使用的調查手段都有些違規,他很懂得潛規則,所以不會因情報而招惹禍事。那麼就是調查手法會惹來問題。如果託尼被設計曝露甚至驅逐出境,有好處的人會是兩個,一是西華集團,他們被託尼和卓遠航聯手遙控打擊,大概已經察覺出危險了,雖然不能破局,但先全力掐死一個託尼也能緩解下局面。二是艾伯納,他正好可以聯絡FBI用這個案底跟託尼交換些什麼……”
還是那句話,事情有可能簡單,也有可能複雜。簡單的結果根本不會對己方造成什麼負面影響,所以根本無須考慮。而如果當真是複雜的那個可能性話,提前設想周到並掌握先手就很有必要了。
換句話說,韓初和葉霜現在正做的事情並不是在推理真相,而是在篩查規避所有可能結果中最糟糕危險的局面。
因為真相雖然也很重要,但卻不是一件事情發生之後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說你被關進一個小屋子裡,突然小屋起火,你是先想怎麼逃脫還是先調查清楚是誰在放火?
很多道理在直白時容易理解,但換個情境、換種心情的時候,人們往往就沒有辦法理智的做出判斷了。
“無論真相如何,這個早晚都能查出來,更重要的是不能掉進對方的節奏?”葉霜再次發現韓初的性格和自己在某些地方很類似,就如她在賭場拒絕眼鏡男的邀賭時一樣——我就是不樂意按你的安排走,哪怕我再有把握。
韓初微微頷首贊同,眼睛半眯起來:“為了規避掉可能發生的最危險項,現在再按照推論結果反溯回去,更改最惡條件……重點關鍵是避免託尼的介入,所以我出面不如你出面。前面的假設性都沒有爭執,因為無論如何那個私生子都有責任,所以他排不排除主謀嫌疑都不重要。”
反正姚知行要報復都是同罪論誅,即便從犯也是當主犯揍。於是韓初索性就把那個根本沒什麼分量的私生子量罪問題給丟開了:“那麼再根據這個結論,我們可以直接從‘另有他人誣陷’這個環節插入進去,然後先行轉切進你的暴力調查結局,跳開我的支線結局……你的意見?”說完自己的意思後,韓初又徵詢了一下葉霜。
否則要按照正常的思路步驟來走的話,等到一步步流程順序排查,直到確定有問題才開始要行動的時候,說不定就會又有什麼蝴蝶翅膀扇動,迫使葉霜不得不暫時退出,或是從其他人那裡下工夫,使韓初不得不接手調出安東尼斯了。
“嗯,我吃完晚飯就去弄那人。”不管是不是真有問題,反正就當有問題先處理了。葉霜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下意識點頭,而後又咂摸幾下略感不大對勁:“等等,我暴力這個結論究竟是怎麼得出來的?”
推理結果沒問題,幫姚知行也沒問題。關鍵問題是她什麼時候傳出瞭如此兇殘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