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怎麼好像都十分忌憚跟自己扯上長輩的關係?
難不成是擔心我會順杆往上爬,佔他們便宜?我現在的名聲真有這麼差?
李鈞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無奈的笑了笑,問道:“韓師傅你將他們故意支開,應該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跟我說吧?”
“有這麼明顯嗎?”
韓楊其貌不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直言不諱:“我是想問問你對墨序瞭解多少?”
“這方面我還了解的還真不多。”
李鈞如實說道:“其實韓師傅有話不妨直說。”
“直說的話還是太生硬了,顯得我太急功近利。那如果你有耐心的話,不如聽我多絮叨幾句。”
見李鈞沒有反對,韓楊抬手輕輕一擺,投落的光影交織出一副宛如皮影戲的奇特場景。
畫面中呈現出的是一個十分簡陋原始的村落,建築風格和人物衣著都跟如今的大明帝國相去甚遠,看得出演繹的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一段歷史。
“墨家集團的誕生,最開始只是由一群從奴隸主手中得到解放的手工業者和新生的個體農戶所組成。在經年累月的生活實踐中,這些墨家成員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透過系統的實驗總結出事物之間的因果關係,逐步形成了成體系的學術知識和傳承方式。”
投影的畫面隨著韓楊的話語演化推進,從田耕農活變化到作坊手工,其中的皮影古人透過模仿自然現象,創造出一項項便利生存發展的工具。
“不過受制於當時的歷史背景,最開始的墨家多是以師徒相傳的方式秘密傳承掌握的技術法門,但這種‘祖傳秘方’式的傳承十分脆弱且低效,一旦當師傅的遭遇變故身死,很多東西就會因此失傳。”
“因此在墨家的歷史中,很多的技術法門都經歷了發明再失傳,失傳再發明的慘痛過程。”
投影中,皮影古人誇張演繹著墨家先輩經歷著各種意外,包括突遭疾病、實驗意外、恩怨仇殺、自然災害等等天災人禍。
到最後便是一把從四面燃起的大火,將這些墨家先輩團團圍住。
“但對墨家威脅最大的,始終還是人為挑起的戰爭。因為墨家的文化思想並不受當權者的待見,甚至引以為是引發動亂的禍患。所以為了自保,同時也是為了弘揚墨家思想,墨家之中演變出一條新分支,俠。”
韓楊話音剛落,投影中便突然乍現一道白光。
一名皮影人丟下手中的鐵錘,拔劍而起,從熊熊烈焰中劈出一條道路。
“至此,崇尚墨家思想的人便分為兩類,一類是擅長研究總結和發明創造的匠,一類則是精通各式武器和技擊戰術的俠。”
場中的畫面突然分為了兩個部分,一邊是熾熱逼人的火爐,揮砸的鐵錘敲出連片火點。
一邊是寒意徹骨的劍光,舞動的長劍掀起血雨腥風。
時而涇渭分明,時而彼此交錯,似乎在暗示墨家兩股勢力間的隔閡和互助。
“而到了大明時期,在毅宗皇帝宣佈定下序列之後,墨序進入了一個飛速發展的時期。”
韓楊眼中流露出緬懷的目光,感慨道:“那時候大明帝國,幾乎在每一個角落都能看到墨序的身影。老兩京一十三省中任何一座州府縣的建設,都離不開墨序的幫助。可以這麼說,那時候墨序才是三教九流中當之無愧的領頭之人。”
“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大量的技術法門呈井噴式湧現,墨序中匠人的地位也因此越來越高。”
韓楊話音幽幽:“但隨之而來的,便是衰敗的隱患。”
投影中,一名名手持利劍的墨俠在屍山血海中駐步不前,紛紛轉頭回望另一側的繁華鼎盛。
在猶豫片刻後,他們果斷扔下了自己手中武器,轉而撿起了自己曾經丟棄的鐵錘,投入了火爐旁的敲打之中。
與此同時,在畫面的邊緣處凝聚出大片的陰影,一雙雙如狼似虎的覬覦眼眸緩緩亮起。
“願意為俠的人越來越少,畢竟不是誰都願意拿自己的命去維護別人的安危,對吧?這樣的結果,就是讓墨序中的尚武昂志逐漸演變成了奢靡享樂,仗義行俠淪為了自私自利。”
“當一頭野獸失去鋒利爪牙,在別人眼中就成了可以馴化的家禽,距離被人端上餐桌也就不遠了。”
韓楊自嘲一笑:“有時候老夫回想這些往事,都覺得這一切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先一步步把墨序養肥了,等到我們吃的滿腦肥腸,再無任何反抗之力的時候,再揮刀宰殺。”
話到此處,李鈞看見那畫面中的皮影人的體型已經從之前的矯健敏捷淪為了臃腫肥胖,居住的高樓大廈也變得像是一間間精心修築的圈舍,將這些墨序豢養其中。
而在四周逼近的陰影中,則傳出了陣陣刺耳的磨刀聲。
李鈞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後問道:“難道墨序沒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