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頓了一瞬,謝不塵忽然發力!
白影手中長劍頓時被謝不塵挑飛!
那劍在半空中寸寸碎裂,謝不塵手中那把由神識凝出的劍也隨即彌散,他看向那白色虛影,聲音很輕,很淺,像是自說自話的囈語,不仔細聽,就會消散在風中。
“仙長,何必?”
“你進我的識海……修補我的神魂,”謝不塵道,“何必?”
那白影靜默不語。
“我知道仙長應當不是為了飛升,單單為了飛升,何必這麼麻煩,強行帶回去,殺了就好了。”
謝不塵笑了笑:“所以,仙長是因為愧疚,是因為想要補償?”
那白影終於開口:“是。”
那冰冷聲線無比熟悉,隨著音節落下,那白影緩緩顯出自己的形貌,赫然是鶴予懷。
他環顧一週,最後將視線落在謝不塵身上。
從進識海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識海內有陣法,知道謝不塵已經察覺不對。
但鶴予懷還是踏進了識海。
謝不塵安靜地看著對面一襲白衣的故人。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受。識海之內的一場鬥法,和五百年前蒼龍峰內,見春閣中何其相像。
只是現在……早已物是人非。
謝不塵低笑一聲,臉上卻沒什麼笑意。
“仙長,我不需要什麼補償,仙長也不必愧疚,那一死,就當割肉剔骨還了仙長十幾年的師恩。”
謝不塵輕聲道:“從今往後,我與仙長兩不相欠。如果仙長真想補償什麼,那能不能就此放過我。”
鶴予懷全身一顫。
“放過我。
這三個字彷彿洪水猛獸,劈頭蓋臉將鶴予懷砸得壓不住指尖的顫抖。
謝不塵要自己放過他。
是什麼樣才會讓謝不塵說出這三個字?是因為忍無可忍實在厭煩,還是小心謹慎怕自己再利用他飛升?亦或是不想與自己有任何糾葛?
還是說幾者皆有?
鶴予懷冰冷的面容罕見龜裂,他知道謝不塵不想認自己是師父了。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謝不塵就說:“我沒有師父了。”
他叫自己仙長,說自己不是謝不塵,說自己無門無派,是個散修。
他想要摒棄前塵的一切,摒棄自己給過他的東西,名字,身份……他什麼也不要,包括自己這個師父。
鶴予懷當然知道,當然明白。謝不塵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把謝不塵從皺巴巴又膽怯的小不點養成開朗活潑的青年,十幾年朝夕相處,謝不塵在他面前從不掩飾,全然依賴依靠,他當然瞭解謝不塵。
造成現在這樣的場面,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全然知曉是一回事,全然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識海內陷入一片寂靜,謝不塵和鶴予懷沉默地對峙。
鶴予懷的目光落在謝不塵脖頸的那道傷痕上。
而後他忽然動了,謝不塵抬起眼,看著鶴予懷退了一步。
鶴予懷說:“好。”
“不塵,”鶴予懷又說,“當年的事情,過錯在我。”
“師父不求你能原諒,”鶴予懷摸索了一會兒,嘗試尋找五百年前做師父時的感覺,“師父答應你,不再打擾你。”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五百年來向來冰冷,此刻要變得溫柔可親有些困難,謝不塵竟然覺得那神情有點不倫不類。
“自隱,”他叫了謝不塵的字,“最後一次見面了,讓師父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