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閒書院是一所佔地僅約一畝的小院子,茅屋房舍,四方籬欄,僅有的幾件屋舍只供褚悠一家人居住,課堂是設在院子中,只簡單佈置幾列桌椅。
條件雖然簡陋,但因為依山而處,院有幽幽溪流,淺落槐林,遙望可觀雲霞萬丈,花海明豔,使得這一處書院除了散發著書香氣,更覆蓋著瑤池仙氣。
酉時一至,數十學子告別老師攜書下學散去,褚悠收拾好教案上的書籍,把目光移到了一直站立在一旁看他教書,直到他宣佈下學才向他走來的男子。
“在下宇文錚,見過褚先生。”宇文錚禮至萬分,停步在褚悠一丈之外。
褚悠坐在桌前翻著書本,一直保持淡然狀態,只在聽到“宇文錚”三字時指尖停頓了一下,眼皮都沒有抬起,“茅舍簡陋,不料英成王大駕光臨,老朽失禮。”
宇文錚負手身後,端端松立,容止可觀,“褚先生不必客氣,先生心明眼亮,錚此來何意想必先生早已洞明,如今天下割據,西原貧弱,錚只願有幸請得先生出山,助我一脫困境,重振山河。”
褚悠輕笑,“重振山河?王爺未免太過自信,這山河破碎飄零,要重振談何容易?況且老朽一山樵野夫,粗略見識不過以蠡測海罷了,教得了這鄉下村人,可撐不起擎天柱石,畢生能在這鄉野置田了此殘生已是滿足,不再貪求功利之說,王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問舍求田,原無大志,掀天揭地,方是奇才。褚先生有鴻鵠之志,可不像是甘心於一生消磨在這山野中的人!何苦不給本王一個機會,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這個世道......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老朽早已看透。一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這便是老朽的志向!王爺無需多說!”
“綿綿之葛,在於曠野。良工得之,以為絺紵。良工不得,枯死於野。褚先生會這麼說,是因為還未找到真正賞識先生才幹之人!”見褚悠似有動搖,宇文錚上前一步,“想先生當年一腔熱血之志,怎可因未遇良工而隨時擱置?錚雖不才,亦知禮賢下士用人才,亦知重振山河天地斯泰非要單靠武力而行,今既有先生在此,錚絕不可舍之不用。”
褚悠怔怔抬頭迎上宇文錚堅定的目光,那份貴傲,那份自信,讓他眼中升起欣賞。
“這世間壯志未酬之人何其多?先生雖已是半百之身,但身老才智未必也隨之頹唐,何不用餘生全盛年之志?也可免教此生徒留遺憾!”宇文錚深吸一口這山間清氣,看日頭已落,道:“今日時辰已晚,錚改日再來拜訪,先生莫不如想想我的話,到時再做決定不遲!”
走至門前挽起玉子衿的手,宇文錚回眸看了一眼身後沉思的老者,“走吧!”
“嗯!”玉子衿點點頭,隨他往原路返回。
百年身已老,萬里志空存!
一筆遒勁揮毫下這十字勁草,字裡行間盡是英才無門的苦澀,褚悠閉目伏案,片刻後終是睜眼快步向門外跑去。
“王爺留步!”褚悠急切叫住那離去的人,單屈一膝下拜,“也罷,老朽願跟隨王爺,刀山火海但憑王爺吩咐!”
宇文錚給了玉子衿一個得意的眼神,後者撅嘴一笑,上前扶起那位老人,“能得先生是本王之幸,先生但請準備幾日,過些時日本王便派人來接先生前往瀧州!”
“是,老朽以後但憑王爺吩咐!”褚悠欣然起身。
回去的路上宇文錚刮刮掌心裡的小手,“哎,這下我辦到了,你是不是應該答應我了?清歡可是很想要個......”
一拍靠近的腦門兒,玉子衿掃量一眼身後的幾個隨從,臉紅道:“你有完沒完?再說我就不理你了!”這人什麼德行嘛!
宇文錚急忙哄道:“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把又要嗔怒的人擁在懷中,“沒事,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我不急的!”
玉子衿翻翻白眼,指指遠處高聳入天的天下第一高崖——接天崖,“那個地方好高,風起雲更湧,山高景更真,從那裡俯視景色一定很美!”
宇文錚毫不客氣打破她的暢想,“那裡你就別想了,成了婚還容你四處遊走已是為夫寬宏大量,現在天馬上就要黑了,那麼高的地方你就別想爬了!”
使勁一捶眼前的臂膀,玉子衿拳頭吃痛,“不去就不去,我又沒說我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