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燃著幾盞燈燭的荒殿,四面透風,本就少的燭火搖曳如鬼火,一抹白在這鬼火正中更顯可怖,可若細看過去,這郎君又蒼白俊美無比。
沈遐洲仰靠黑木椅,手搭在膝上,沉靜幽冷而坐。
他靜靜的,又鬱郁的,晃動的燭光搖落在他身上,時而將他面容照得暖融融一片,時而又將他映襯得陰冷高貴。
當他面前被按跪下一老一少兩內監時,年輕郎君也半分沒有施捨眼色予他們。
老內監被一抹白驚嚇不已,卻在昏燭中辨出了郎君容顏,他像是抱得浮木的溺水之人,尖細的嗓子連聲喊:“三郎君,你可救救老奴啊——”
郎君微不可察地皺了眉,冷淡無比地吐字:“吵。”
立刻有衛士會意地直接卸了老內監的下巴,小內監驚嚇得□□洇出一遍深色,手卻死死捂住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會令俊美郎君不悅的聲音。
老內監目中驚恐,像是不認識郎君一般晃動著合不上的下巴。
他隨侍先帝又倒戈長公主多年,對這位雋逸無比的郎君說句看著大也不為過,這是個極疏冷但又懂禮的標準世家郎君,甚至有時還可用聽話來形容,這郎君的疏冷令他眼中從無位卑之人,可這郎君的出身也令他常常只有聽從長公主等人的份。
這樣的郎君,老內監過往面上雖多有敬畏,可心底卻是不屑的,不過又是個身份重的木偶人罷了。
然而,郎君今日的表現,全然顛覆了他過往的認知,望著郎君的眼神,冰冷不斷在往他的骨頭縫裡鑽。
沈遐洲懶懶掀了眼,眼中是情緒都難尋的幽暗,他是連做戲都不願了,原原本本地顯露著他本該的模樣,可他的語氣又是一貫的舒緩悅耳,割裂十分。
他聲道:“公公,我尋你來是有話問你。”
“我母親尋王娘子說了什麼?”
“你當是能想起的吧?”
他略垂下的面容投下一片陰影,此刻的郎君,陡地又冷寒詭譎了起來。
老內監目中膽俱得積滿了淚,另一旁的小內監不斷蜷著身軀,害怕被這樣的郎君盯上。
“瞧我,倒忘了公公的弟子也在。”
“這樣如何,誰能先給我想要的,便活哪一個?”
聽得能活,小內監偷偷打量郎君一瞬,也不管老內監現是何狀態,爭搶著展現著自己的價值:“郎君,奴不知長公主說了什麼,但我知道旁的,公公他與惠王私下有往來,數次私下道惠王心善體恤位卑之人,若是當初惠王能登得大統,我們或許會有更好的造化。”
“公公常給惠王傳信。”
小內監明顯是急了,“奴還知是惠王主動為公主分憂,指使宮侍給沈二郎下藥。”
老內監絕望瞪著小內監,若是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去生啖了這小畜生。
沈遐洲目中並無波瀾,微頷首後,重坐回黑椅,瘦長手指招一下,衛士將老內監的下巴安了回去。
黑岑岑的眼抬一下道:“公公,到你了。”
老內監不甘願又想茍活地將公主同王娘子所說話大意轉達,“郎君擅自抓我來,公主若是知曉了,郎君可想過會如何?”
郎君正震驚於王靜姝入洛京還有丹陽王這樣一層原因在,陡地聽得老內監的詰問,眸色微凝,如同看死人一般——
可真是到了現在還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