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你是被鬼上身了嗎?”……
沈遐洲吐血有被氣的成分在,但更多是他原本中毒的後遺症,脾髒較弱,加之內勁使用過度,便壓制不住地反應在身體上。
實際上多數時候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他心中清楚,可他確實許久沒有這般不受控過,偏又受虐地強迫自己去瞧那石亭中的男女。
他目底猙獰,什麼輕微舉動都能瞧出不妥來,例如他們怎又靠近了一步?為何相視而笑?他們在說些什麼?他們到底要幽會到什麼時候?
“郎君,可要去同惠王與王娘子打聲招呼?”嵇牧低聲詢問,他是實在怕郎君氣出個好歹來,畢竟他家郎君的身體是有過前例的。
再則他瞧著惠王同王娘子似也沒什麼不妥,不就一起看個月亮聽個曲嗎?
王娘子不一直這樣嗎?半大時還夜裡來尋過三郎呢。
三郎既在意,何不加入的好。
況且,大家都能算得上是親戚,多一人賞景又不是大事。
嵇牧如是想,然下一瞬就觸及郎君幽幽瞥來的一眼,偏此時月亮也被雲層遮擋,在黑夜下的郎君俊美似豔鬼,滲人得緊,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他是說錯什麼了嗎?
沈遐洲臉冷了下去,掐死嵇牧的心都有了,自然更不會聽他的建議,他是如何去而複返的,難道很值得說道嗎?
他默默轉過臉,再次去瞧亭中男女,惡意無比地想將他們分開。
不過認識幾日而已,何以至關繫好到能一起夜遊?
他想:是不是該放一把火?
好在不及他真這般做,石亭中的男女似夜遊夠了,準備離開。
惠王送王靜姝回借住庭院,又邀道:“王娘子明日若是不急著走的話,我可帶娘子到佛殿中逛逛,也可燒炷香。”
王靜姝這時是真又感到困了,原先在藤轎上瞌睡養回的精力,早在疾舞和夜遊中消耗殆盡,她眼神略顯迷離地看向惠王,似沒有聽進他剛在講的什麼。
惠王不由笑了笑,便不再重複,體貼道:“王娘子早先歇息吧,我明日再來尋你。”
惠王再不濟也是個皇室中有封號的王,卻與初時見面不同,已數次將“孤”換成了“我”,若是王靜姝沒有困頓,許是更能發現其中的親近。
然真正注意到此的只有沈遐洲,若眼神能殺人的話,惠王已千瘡百孔。
惠王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放眼逡巡,卻無有發現,只當是山中寒涼,抵唇輕咳幾聲也回了自己的住處。
山寺多草木,沈遐洲從樹後走出,眼中幾多病態殺意,可他心中又對自己所為有違君子甚至常人清晰分明,他常做許多事,連自己都覺割裂十分。
他幼時秉性良善,柔軟十分,頗有父親沈照的君子之風,母親雖常有嚴厲,可也慈愛,但慢慢地就都變了,他們初時還會在他跟前避開爭執,後便徹底撕破了臉面,他們一個嫌棄他被教導得太過正直良善,一個又覺滿心權勢與欺騙之人只會引他入了歧途。
不管是何立場,他們不過是想透過對他的教導,極力向彼此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他夾在兩人中間,自有一套適應準則,他既能做到君子的清雋端然,又能做到上位者的陰狠無情。
雙幅面孔融入他的骨血,有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或者又都是他。
他常常清醒又癲狂。
就好比此刻,他想殺了惠王是真,知道不能殺也是真。
他的母親,漱陽長公主,還需要這個弟弟來彰顯仁善。
連月色也無的夜下,年輕郎君面沉如水,他在黑夜裡肆意地敞放著惡意、嫉妒、殺意……
甚至享受地聽著自己的心鼓咚咚,直到這些都重覆於冷靜之下。
山間的氣候也是多變的,他感受到有滴雨落在額上,手指擦拭輕撚一瞬,決定今夜也宿在寺中。
嵇牧臨時向寺中要了一間客房,非是專留給貴人的獨立小院,而是給普通香客或是貴人安排不下的僕從們所住。
嵇牧看向自家還不睡,開著窗看雨的郎君,滿腹疑惑,郎君喜潔,又挑剔,往日出門都是由星泉將一切打點好,今日偏不要拿出沈府的名帖去要住處,反只要這樣幾乎只有四壁的廂房,能睡得著那才是怪了,他少不得頂上星泉的作用:“郎君可要我再去將住處換了?”
“換了做什麼?”沈遐洲轉身,朝嵇牧招手。
“雨大了,你去尋到惠王的住處,將他窗開啟。”
“瓦也揭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