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不自覺地偏向沈遐洲,為他開脫,也為他生氣,連帶對著沈伯父時,目光也顯出了些怒意的火光。
只一眼,沈照便察覺道小女郎不如方才對他恭敬,甚至在生氣,這是為了三郎?
他先是詫異,繼而又釋然地笑了,語氣也有些寬和的試探:“你不怪三郎綁了你?”
王靜姝驚訝抬眼,不解沈伯父是如何知道的。
沈照便柔笑道:“我雖不在洛京,但並非不收書信,二郎常與我來信,提起你與三郎。”
二郎道三郎有了心儀的女郎,觀之很適宜做沈家未來的主母,他決定幫幫三郎,也順帶表妹長長見識。
他見到信時,只覺得胡鬧,三郎所為將女郎的意願置於何處?二郎所為與助紂為虐又有何異?
他當即動了下山的念頭,可時下信件往來從來都是不及時的,當他瞧到信時,便證事情都早已發生,且告一段落。
故而,見到王六娘子時,他一直是心中有愧,愧於沒能教好三郎,尤其是昨日暮夜時分,見得王六娘子是被三郎抱著回來,還叫了水。
這才有意尋了王六娘子單獨說話,只要女郎有一分不願,他便會自此不讓三郎再糾纏她。
只此刻才發覺,他似在無意中惹了厭。
王靜姝也在沈伯父越發寬和的眼神下,尷尬無比,怎沈二郎這般的大嘴巴,什麼都說,沈伯父也竟然知曉這般多,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也為沈遐洲描補一二,她道:“不是不怪,只是我已教訓過他。”
不曾料到的回答,沈照愕然一瞬,笑了,情之一事,從來冷暖自知,是他著相了。
他此時也確認,或許也只有王六娘子這般光華熠熠又自信的女郎,才能治住三郎。
再開口,沈照不再質疑兩人情感,也不再說三郎如何不好,而是說起他在此獨居數年,想明白了許多事,他為很多往事感到後悔,也放下很多執著。
“我此次下山,非是因你與三郎來請我,而是我早已決定回洛京。”
“若有一日——”
沈照沒有說有一日如何,只鄭重地以長輩口吻拜託王靜姝,讓她代為向沈遐洲轉達。
王靜姝不解其意:“伯父為何不自己與三郎道。”
沈照目光又看向遠處:“時機未到。”
王靜姝仍舊不解,但這次認真點了頭。
見她答應,沈照心中越發認同這個既定的兒媳,語氣也越發地慈愛:“我離洛時,未曾帶出什麼女孩兒會喜愛的玩意,唯有這一塊祖上傳下的玉壁贈你。”
玉璧為整塊白玉雕刻而成,比男子半個手掌還大些,下圓處外飾有夔龍紋和蟠螭紋,上方結繩處玉鳥相銜,有一龍飛鳳舞的“令”字,怎麼瞧都不是該送於女孩兒佩著玩的。
王靜姝甫瞧一眼,就拒絕。
沈照卻笑,道是送給她的見面禮,況:“你不是能教訓三郎嗎,有了這個,三郎日後只能聽你的。”
王靜姝可恥地心動了,她想,這玉璧或許重要,但沈伯父能送出給她一個女孩兒,那說明也不是極其重要,她或許可以收下。
她不再推拒,將其收好,想日後若是有機會,再用來威懾郎君。
當沈遐洲急忙趕回時,瞧見的就是他的女郎與他的父親相談甚歡,一時既感慨女郎無論在哪,都極討人喜愛,一時又酸澀不已,她會不會有了某些性情對比後,不那麼喜愛他了。
如此,下山時,他對沈照多有“苛待”,諸如,將他甩在後,亦或是與女郎耳語他的壞話……
王靜姝一副沒救了的眼神看沈遐洲,不想與他多言。
兩葉輕舟從渚清沙岸向另一岸而去,江風將沈照的衣袍吹得獵獵,他目凝著遠山青黛,心中既平靜又無端地憂愁。
年少時什麼情感都是純粹又激烈,爭吵與執著也是,他無法忍受枕邊人對他一直是欺騙利用,也無法認同她的立場後膨脹的野心,這種不斷的爭吵,非但讓他們走向了極端,還蔓至了下一代,該是回京做個了斷了。
而此時的洛京城中,諸多調令早已發至各處州縣,京中也彌漫著山雨欲來的緊張氛圍,空而闊的宮殿中,堆滿文書奏本的案後,鬢發隱有一絲白的長公主依舊華服高冠,可再精緻的妝容也難掩她的疲乏。
她病了,她日日都在喝藥,可仍舊不見好。
她招手喚來衛士問:“三郎可是請得那人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