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願六娘子與沈三郎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呂思溫無比苦澀地說著違心話。
得了想要答案的王靜姝,被呂思溫恭祝得心生了不自在,她承認自己的心思,是不想欺騙了呂三郎,不是就認定沈遐洲了。
罷了,都怪沈遐洲,她昔日看好的郎君,一連被斬斷了兩。
好在她如今並不是異常急切。
王靜姝心中如此寬慰了半響,才將那些不自在甩開,又與呂思溫繞水而行片刻,望得僕從們追上,才道了分別。
回城是走的大道,離洛京的定鼎門最為近,又因這城門的方位可直通皇城,一路上倒是常與一些裝飾華麗的馬車和牛車相遇,偶爾還能瞄見其上相熟的族徽。
又與一遍覆帷幔的通幰車相遇而過時,忽地從中傳出一女子聲音:“是王娘子嗎?”
王靜姝勒馬,偏眼望去。
帷幔掀開,露出一張眼熟,卻又陌生的女子臉龐。
眼熟是因王靜姝確實認識此人,陌生又是因此人不管是姿態,還是遍身綾羅裝扮都與以往不同,處處顯著高調與富貴。
是隻見過兩面的陶然陶娘子。
王靜姝微改了馭馬姿勢,特製的弓也持放到了身前,她神色漫然,但又多有防備,她只與陶然見過兩面,但每次都不甚愉快,甚至敵對,第一次是同拜訪陸先生,第二次是端午祭的拔選,她尤記得此人尋到她面前,說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話。
那些話真真假假,無非是在說明著其與沈遐洲的關系斐然,又試圖挑動著她的怒火。
那時她沒有將陶然放在眼裡,對陶然的尋釁也一概忽視,她想較量的郎君唯有沈遐洲,想問責的郎君也唯有沈遐洲。
如今再遇得陶然,她多有些厭惡,總覺得這人定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開口就是一把捏著放不開嗓子,柔是柔了,聽著總不得勁,她需要用更多的思緒控制著自己的注意去聽她說了什麼。
“王娘子,你這是去打獵了嗎?”陶然驚問。
王靜姝乜斜她一眼,田獵與打獵本質並無不同,但說法不同,其中所蘊的禮法也不同,打獵是為維持生計,而田獵出於周禮的四時田獵,有“不麑卵,不殺胎,不殃夭,不覆巢”之說。
陶然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兩者混為一談地有暗貶之意。
王靜姝從不是個好脾氣的娘子,手指在弓弦上撥動一下,目光也落在了陶然那搖晃的釵髻上,她離開洛京兩月有餘,不知陶然是又有何際遇,但她應不至於得罪不起,她掀眼透涼地笑道:“天都要黑了,陶娘子這是去哪?”
陶然尤不知被她精心妝點過的發髻已被盯上,她盯著女郎姣好的容顏,帶著一種審視的優越感道:“王娘子病離洛京,恐怕還未聽過秦、雍和陰平之事吧,朝中乃至長公主都在為賑災苦惱,我與一些夫人娘子也想盡一份力,特請了惠王與我一同辦了一場賞菊宴,不論是女郎們還是郎君們,盡可將自己的一些衣物、首飾或是錢財珍寶捐出,到時一同請商人換成受難百姓能用的送出。”
像是才察覺自己沒有說到點子上地抿唇一笑,“有一位重要的賓客,我想親去迎一迎。”又抬眼問:“到時王娘子可會來?”
託陶然的福,王靜姝總算知曉這個賞菊宴到底是怎麼個由來,也覺得有些好笑。
陶然話語中左拉右扯,不斷證明自己認識了多了不起的人物,又辦了什麼事情,可這與她又有何幹?
她有的玩,順便再赴個惠王的約拿回書畫便是了。
不過這個陶娘子,真是見一面就有不一樣的可恨,都顯擺到她跟前了,她不做些什麼豈不是說不過去?
她按轡笑語:“我自會到,倒是陶娘子,天色都要暗了,你還不早些去接你要接的人嗎?”
“王娘子難道不想知曉我去接誰嗎?”陶然遲遲沒有從王靜姝那張令人羨的美人皮中,瞧得想見的神情,不甘地追問一句。
“與我何幹?”王靜姝極冷淡地下垂一眼,本就較高的馬背,更是俯視一般。
她不再與陶然多交談,扯馬向城門。
陶然憤憤不已,她父親如今已是幽州刺史,掌三郡,長公主更是有意抬舉她,要留她與洛京世家聯姻,雖未明說,但那人極其可能是沈三郎,否則,如何讓她此去接迎沈三郎?
而從第一面就讓她自慚行愧,也是出現就讓沈三郎不再全力幫她的王娘子,好像從始至終就不將她放在眼裡,即便到了如今,也還那麼傲。
這種傲,極其地想讓人將之摧毀。
她咬牙再望一眼那騎馬遠去的女郎,吩咐車夫:“加快速度。”
帷幔飄曳的通幰車再次滾動。
而在他們之後的王靜姝陡地停了馬,扭轉馬頭,抬了手中的弓,一氣呵成地搭箭,瞄準了她早就看好的方向與位置。
身旁的僕從們都還未反應,箭矢便已破風而去,射中了那通幰車的車柱,而他們做了壞事的女郎,一夾馬肚,恍若不是她做的一般入城了,鮮豔的衣裙,一徑地飄曳,所過之處,像是暖陽般綻出明華暖色。
眾人也連忙當做不曾發現,也不是自家女郎做的盡快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