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一口氣,她抬目望向眉眼清淡的沈遐洲,仰笑中滿是亢奮:“沈九如,你我成親吧,我當你夫人。”
蒼穹遼闊,四野無風,沿途灌木青草泥土香中還飄雜著些血腥氣味,可就是於這樣無旖旎又顯寥落寂清的環境中,他的女郎說要嫁他。
頃刻間,似有銀瓶自心間乍破,無數情潮洶湧而出,他感覺自己血液也隨之沸騰,聲音都好似不是他的激顫:“好。”
“好”字一出,沈遐洲擁女郎幾步躍身上馬,甩下所有驚詫之人,紅霞也墜在他們身後,瑰麗色澤蔓延無邊。
像美夢,又像一場奔赴。
馬匹在漸暗的天色中不斷揚蹄,直到途經一破敗廟宇。
二人心有靈犀般共同看向那於幽靜夜色中存在的廟宇,沈遐洲先下了馬,女郎也隨之伸手被接下。
然也是到了這時,又是沈遐洲平靜了沸騰血液,他用一種專注但又覺虧欠的眼神看向女郎,日月為盟,神鬼為憑,天地為證,可總歸不夠盛大,不夠堪匹女郎。
她耀耀如日,更顯他總欲將她綁縛在身邊的陰暗。
王靜姝察覺他的停頓,不用多想,便可猜得他所思,可她向來隨心而動,隨性而行,她今日便是想踐諾,想即便過了今日,也同他在一起。
“沈九如,你不會還要我等你吧?”王靜姝逼近沈遐洲一步,豔色奪人,神似妖孽,“我不要等了,我要你是我的。”
她實是美豔不可方物的女郎,還強勢,偶爾透出的瘋狂任性簡直不輸沈遐洲,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是誰拐了誰。
沈遐洲也實習慣於在女郎面前示弱,松神下笑得一派甘之如飴,被女郎不容拒絕地拉入了廟中。
牆寺破敗,神佛卻仍舊悲憫眾生,二人並非虔誠信徒,可跪至佛像前,心潮詭異地靜。
至少這一刻,他們是極希冀神佛存在的——
神佛在上,鬼神為賓,縱前路荊棘,亦將無懼赴此生。
兩心相知,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若負卿卿,永無輪回。
年輕郎君與女郎的聲音疊在一塊,虔誠又深情,郎君兀自多添的一句話,令女郎輕輕抬起眼,靜靜凝視他。
神佛俯視,破瓦漏下的束束月華,披落二人周身,好似覆著一層薄薄的光,王靜姝無比清晰,她喜愛沈遐洲,他或有諸多毛病,不夠完美,可這好似就是他們的命數,從幼年驚鴻一見,就註定了的緣分。
她於神佛之下,傾身上前,仰親郎君。
她足夠荒唐,但又足夠熱烈,也足夠令人悸動,二人於神佛之下擁吻,既不遜,又好似理所應當。
其後追來的衛士,星泉率先撞見了這一幕,急忙背身阻了眾人入內,他抑不住地默默流淚,王娘子和他家郎君,走至今日這一步,實在不易,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不斷越過攔在石階之上的星泉,只見得破敗廟宇下的肅穆神像,還有一團辨不清是神佛還是郎君與女郎投下的交疊陰影。
王靜姝與沈遐洲親吻的並不過分,更多的是溫情與慰藉。
不多時,他們便從廟宇中相攜走出。
星河無邊,蒼穹萬裡,諸人整備,此去再無停留,也再無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