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標點的問題,“三百五十”就會變成“三百五十萬”。
若是打官司,這一字之差,方唐鏡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當然,沒有哪個官員敢這樣來斷句,大明成化年的歲入現銀也不過二百七十萬到二百九十萬這個幅度,斷不可能出現借錢三百五十萬兩這樣的荒唐事。
如此一來,這張借據就算是作廢了,要重立借據。
但若是重立借據,弱勢的還是方唐鏡,因為借據是他自願的,劉書辦當然就可以獅子大開口,說是作價多少還不是劉書辦說了算?
並且這事還是以“南北官店”的名義來辦的,劉書辦屬於為官辦企業爭取利益,方唐鏡一介落魄書生,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當然,劉書辦如此故作大方,這其中也有這套房子已經積壓了五個多月賣不出去,急於套現的緣故。
房子倒是好房子,一水的青石地基,連磚縫都是用糯米加豬血和著生石灰粘縫的,不但寬敞且十分堅固牢靠,乃是一致仕的官宦人家用作養老的宅子,實際價格遠不止五百兩這麼便宜。
可壞就壞在這家人犯了事,全家流放瓊州,家產抄家充了公,宅子自此便落了個克主的名聲,無人問津。
好不容易有了方唐鏡這個冤大頭,劉書辦自然是特事特辦,一應手續備好,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便是方唐鏡事後反悔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劉書辦除了在借據上做了手腳之外,還有諸多後手等著方唐鏡,就算方唐鏡真能在規定的時間裡交上銀子,他劉書辦也可以用“出外公務”“下鄉辦差”等諸多借口拒而不見。
一旦拖延過了時間,翻手間便可追回房子,討要數倍罰金,要拿捏方唐鏡這樣的書呆子還不是跟玩兒一樣,想搓圓便搓圓,想搓扁便搓扁。
別看方唐鏡這樣的人連侯府公子都敢打,可縣官不如現管,何況還被剝奪了功名,在他們這些胥吏的眼裡,還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微不足道。
最重要的是,這位方相公得罪了大人物,上頭已經有人傳話給他們這些胥吏,定要讓方唐鏡家破人亡。
恰好方唐鏡來購買宅子,因此劉書辦才設下這麼一個天衣無縫的絕戶計,堂堂正正的要陰死方唐鏡。
方唐鏡此時一看文書,心裡就咯噔一下。
這劉書辦跟自己無冤無仇,自己還照顧了他的生意,為何會設下陷阱對付自己?
莫非自己的前任被人鳩殺一事,這劉書辦也是其中一夥的?
方唐鏡心念電轉,面上卻平靜如常,似是根本看不出這些伎倆。
略看了兩遍之後,便十分爽快的簽字按了手印。
兩人相視一笑,確認過眼神,均是笑得十分開心,預設了對方是傻叉這個事實。
如願以償的方唐鏡拿地房契起身就走,劉書辦十分客氣地挽留:“方相公,用過晚飯再走?”
“多謝劉書辦美意,小生急著搬進新家,就不叨擾了,待小生安頓好了,定擺一桌席面謝過劉書辦。”
“方相公實在是太客氣了……”
兩人拱手作別,都是在心裡感嘆了一番現在的人真是實誠之類的話,然後便心情愉快的忙著各自的事情去了。
當然,明天就是縣衙休沐的日子,按慣例劉書辦還要將帳簿交到衙門給師爺稽核,之後才能回家跟小妾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這邊方唐鏡卻還要爭分奪秒的完成他的第一桶金大計。
不多一會,方唐鏡又鑽進了一家典當行,不到一刻鐘,就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和氏布匹生絲行”。
夕陽西下,夥計正準備關門,見方唐鏡大搖大擺的跨了進來,一副大金主的模樣,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問道:“客官要點什麼?”
“把你們的掌櫃叫來,我要把你們這裡的生絲全部包了!”
此時的方唐鏡手上已經握有四百七十兩現銀,折算成後世約三十萬元,怎麼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錢了,除了留十兩銀子作生活必須之外,餘下的全部買了生絲。
生絲的價格是一斤生絲三錢銀子,而明制一兩為十六錢,方唐鏡又是大宗購買,商家也是按例打折讓了些利,所以方唐鏡這次購買的足有兩千七百斤的生絲,已經把縣城裡三個生絲行的現貨基本搬空。
且因為是大客戶,還得了不少的照顧,不但免費送貨到方唐鏡新家,三家商號的主事人晚上還聯袂擺宴席請了方唐鏡。
兩千七百斤生絲對於整個江泉縣而言自然不算什麼,別看此時倉庫搬空,可用不了兩天,各鄉下收上來的生絲就會再度填滿倉庫。
方唐鏡拿出一副要進軍織布業,大幹一場的架式,對於商家而言,這小子不論成敗,他們終究是不會吃虧的,交好這樣的大客戶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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