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是知道自家家底的,他接手江泉縣不過三個月,上一任還留下了上千兩銀子的虧空沒填完,此時剛剛開春,各項稅賦尚不曾到徵收時節,就是商稅能收得上來的也是極少的。
全縣能動用的現金加起來怕是還沒有方唐鏡手裡的現銀多。
方唐鏡不以為意,指了指堂下那些惴惴不安的商家,笑道:“自然是從他們手裡拿銀子。”
那些商人被帶到縣衙大堂,縣太爺卻是即不審也不罰不判,只是不理不睬的與那少年人閒談,心中已然不安。
又看到那陰險的傢伙指了指他們,臉上笑得甚是陰寒,不由脊背發寒,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糧食與士紳,商家與生絲,共通之處在於銀子,周縣尊隱隱想到了些什麼,卻是無論如何也串聯不到一起,見到方唐鏡一副篤定的樣子,心下倒也一鬆,笑道:
“賢侄莫非還有什麼點石成金之法不成?”
方唐鏡見時機成熟,這才丟擲他早已準備好的理論:“當此非常之時,天災雖是禍事,卻也未必不是契機,小侄確實有些計較,便是之前說過的‘整頓商路’‘統購統銷’了。”
“你且詳細說來,老夫與你共參之。”周縣尊頓時興致高昂。
“所謂‘統購’,便是‘統一計劃收購’生活物資,比如生絲和糧食;所謂‘統銷’,便是‘統一計劃供應’,由官府把持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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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整頓商路’則是專門針對商賈,重新調整供求關係,說得直白一些,就是給咱們手裡的物品重新定價。此時貨物‘壟斷’在我手,就算開出的價格高些,只要其仍有利可圖,商人便不得不就範。”
“壟斷”周縣尊敏銳的抓住了這個關鍵的新名詞,略一思量其中意義,不由眼神一亮。
周縣尊宦海沉浮多年,且都是在地方官上起落,對經濟之道也是相當有一套,不然也不會被安排在這稅賦極重的魚米之鄉當知縣。
此時一聽方唐鏡的話,雖然只是說了一個框架出來,周縣尊就已經腦補出了無數場景,彷彿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
什麼“整頓商路”“統購統銷”都是掩人耳目的說詞而已,真正要做的便是那“壟斷”。
“你是說,效仿鹽鐵專賣之法?”周縣尊追問。
自宋以來,這鹽鐵便是由歷代朝廷把持的戰略物資,利潤和政治意義皆極為巨大,私人非經朝廷委託許可,是不可以經營的,違者便是殺頭抄家的大罪。
只不過,再往深裡一想,周縣尊才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又跌落到了低谷。
雖是良策,奈何卻是行之不通。
這生絲和糧食並非朝廷專賣,自己又憑什麼專賣?法律依據何在?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哪怕事急從權,事後也必會招致地方反彈和諸多非議。
若是流年不利,惹上那些可以風聞奏事,雞蛋裡也要挑出骨頭的言官御史們,一個與民爭利的大帽子扣下來,他這個小小的從六品芝麻官是真頂不住。
說是吃不了兜著走都是輕的,丟官罷職之餘怕還要遺臭萬年。
“賢侄,你還是太年輕啊!此舉不唯言官不容,律法亦無先例。豈能強自出頭。”周縣尊剛剛升起的希望之火頓時熄滅。
“非也,東翁,小侄以為,此舉不須官府親為,只須全權交由官府名下的‘官店’操持便可,何況,此政乃是太祖皇帝所立,誰敢非議祖宗成法?”方唐鏡胸有成竹。
又是太祖高皇帝的成法?太祖高皇帝這把尚方寶劍,方唐鏡用起來越發的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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