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沿著海邊往回走了一會兒,寧淺就分辨不出來前面要左拐還是右拐了。
她看著前面的分岔路,遲鈍的回想自己來時的路,可來的時候她壓根就沒記路。
猶豫了一會兒,寧淺決定回去看一眼路牌,就算沒法跟黎宛彙合,最起碼也能走出這裡。
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下意識的,寧淺回頭。
分岔路口,一個人正朝著跟她相反的方向走。
那人穿著白襯衫,筆直修長的長腿穿著西裝褲,背了一個黑色皮質的包,脖子裡掛著相機,身材高大瘦弱,頭發柔順乖巧,光是看背影,都能想象中那人的皮相有多漂亮。
一瞬間,寧淺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雙大手狠狠的捏住了。
這個背影……
這個背影……
身體的反應永遠都比大腦快,那個名字還沒有叫出來,她就不顧一切的朝著那個背影追了過去。
陳千野!
陳千野!
陳千野!
這三個字明明就在嘴邊,可就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得死死的,堵得她喉嚨生疼,堵得她整個人都呼吸不暢起來。
那人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人,以一種很悠閑的姿態走走停停,時不時的拿著相機拍照,盡管他沒有回頭,甚至連側臉都沒有露出來,可寧淺就像是認定了一樣,不顧一切的追著。
她真的太累太倦了,剛追上去幾步,就已經渾身脫力,每喘息一下,胸腔就無比的疼痛,可她沒有停下,也不想停,只是捂住胸口,喘著氣追趕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彷彿也沒有察覺到她的追趕。
寧淺的視線模糊了,淚水無聲無息的往下掉,那個背影漸漸幻化出了一個場景,那是她在十八歲成人禮快要開始前一個小時,她藉口餓了,悄摸溜去小廚房吃東西,鬱郁蔥蔥的花草樹木擋住了來往的車輛和人影,可在眾多遮掩下,她就是一眼看到了陳千野的背影。
消瘦,孤傲,帶著說不上來的憂鬱,強烈吸引著人的目光,迫切的讓人想知道這個背影的正臉。
或許從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就開始轉動了。
寧淺踉蹌著追著,被腳下的東西絆倒,裙子都磕破了,膝蓋胳膊都在流血,可她只是撐起身體,朝著那個即將離開自己視線的背影哭喊著,“陳千野!陳千野——”
這三個字終於喊出來,可那人始終沒有回頭。
這是夢嗎?這是不是夢?!
如果這是夢,就久一點吧,就讓我做個夢吧,陳千野,求你了,別走,別走,哪怕只是背影也好,不要走,求你了,讓我多看你一眼吧,一眼就夠了,一眼就夠了啊。
寧淺滿心絕望,猶如一個信徒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禱告,慢慢的,眼前的一切就重新變幻成了一個場景。
那是她試圖從寧家逃離,被堵在後門的場景。
少年固執的捧著花,眼裡的希翼和真誠因為她的沉默慢慢變的黯淡憂鬱,可在她接過花的那一瞬間,臉龐從不可置信到神采飛揚,可他剋制了很久,最終只是露出來一個溫和的笑。
少年深深的看著她,處在變聲期的聲音非常低醇好聽,“姐姐……跟我回家好不好。”
寧淺其實一直記得自己的回答,她聽到自己說,“好。”
很簡單,卻很堅定。
她撒謊了,她一直在撒謊,其實她一直記得自己的回答,一直記得少年虔誠又渴望的看著她,一直記得那個讓人心醉的夜色。
幽靜的林蔭路上很快只剩下了寧淺自己。
寧淺絕望的想,是啊,只剩下她自己了,又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沒有起來,也沒有力氣再起來了,幹脆就這樣躺著,看著天空,看著看著,雙眼就漸漸失去焦距了,意識就慢慢的模糊了。
意識消散中,她彷彿看見了陳千 野。
他就這樣沒有任何徵兆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猶如初見,帶著說不上來的憂鬱。
是夢吧,又是夢吧。
寧淺用盡全力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這張臉,可手伸了一半,就徹底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