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舟······不知從哪得來的電話。
想到謝奕舟,石崇按住額角,心中仍有絲無奈。
如果不是這幾個人來找茬,他的攤位就不會翻倒。如果不是多耽誤了時間,何慧就不會在寒風裡,跺腳等那麼久。如果沒被冷風打透,她的膝蓋也不會疼成這樣。
何慧因忍痛而蒼白的唇,幾乎將他的惻隱之心,盡皆撞碎。
石崇在燈下扶額,不知該不該給謝奕舟回信。
如果他願意,他能說出不少狠話,句句戳進人心尖裡。
但他說不出來,不知因憐憫還是別的,他指尖懸在螢幕上,幾秒鐘後回了一條:“用冷毛巾捂住鼻子,別來回走動,早點休息。”
簡訊剛剛發出,他便有些懊惱。對方今天剛來找他的茬,他非但沒有怪罪,反過來還噓寒問暖——似乎在鼓勵對方繼續。
算了,無論對方做了什麼,打人這事,終究是太沖動了。
說來也怪,石崇從小到大,幾乎沒打過架,上高中後唯二的兩次,都交待給謝奕舟了。
謝奕舟坐在洗手間的瓷磚上,靠著浴缸昏昏欲睡,指尖手機一震,石崇的資訊沖了進來。
他緩緩捏住手機,掌心發燙,竟有些握不緊了。
他能想象石崇回了什麼,也許是破口大罵,也許是義正詞嚴,也許是橫眉冷對······無論是哪種,都能把他踹進泥潭。
他慢慢松開手,循著微弱光線,一字字抹開資訊。
胸口那座大石像被人敲碎,那些準備好的或反擊、或粗魯或桀驁的話語,在石崇忽然而至的安撫中,消失殆盡了。
謝奕舟不敢置信似的,呆呆坐在那,許久也沒有動。
石崇等了好一會,見沒人回複,便關機充電,開始寫明天的演講詞。
坐到腰背發僵,謝奕舟才拄著缸邊站起,他搖晃回到房間,看見搭在椅背上的校服,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校服抓在手裡。
他想起石崇滿脖的墨水。
連脖子都浸滿了,校服應該······也不能倖免。
客廳裡有阿姨剩下的針線盒,謝奕舟挪去客廳,翻了好一會才找出來。
他躺回沙發,咬出枚針,從邊角開始,下定決心,慢慢挑掉自己的名字。
他做事細致,破壞自己校服時,臉也緊緊繃著,沒有半分鬆懈。
牆角的鐘擺一分一秒過去,他大半夜沒睡,到淩晨時心髒砰砰,暈一陣醒一陣,眼皮快撐不住,迷濛時要給自己一拳,才能聚起精神。
清晨六點半時,他眼前已迷茫昏花,但該做的事都做好了,他放下針,長長舒了口氣。
校服上“謝奕舟”三個字,已完全消失。除了沒法完全去掉的淺痕外,剩餘的僅“石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