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搬出娘娘,侯爺是不是就要歡歡喜喜回去陪你那好女兒一起迎接賜婚聖旨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莫要多想。”
“哦?”男子卻是笑眯眯往前探身,盯緊了他,“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侯爺確實是早就知曉那淮硯辭就是水從簡,卻還是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本是不曉得的,我雖有調查過她那贅婿,可也只曉得個名姓。乃是上次城外圍剿他,才發現名字一樣,至於確定,也是最近。”
“侯爺如此坦誠,我倒是很欣慰。”
任徵沉了一口氣,察覺馬車並非是往宮中去,也沒阻止,只繼續道:“金威你是什麼時候搭上的?”
“這不是你該問的。”
“你……”任徵終於是抬起頭,這一看,正見一雙異常冷厲的眼,“你讓他全權接手五洲商會,我沒有意見,可他畢竟是見財眼開,倘若是他曉得你我所謀,還能這般替你奔走麼?!”
“當初你設計叫他救你一命,留下這恩情給他,不就是想到有朝一日要拿他做棋子麼?怎麼?如今我重用他,你倒是勸起來了?”座上人說完一笑,“還是說,其實打退堂鼓的人是你?怎麼?發現淮硯辭就是暗門之首,怕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任徵似是來了氣,以他的脾氣,等閑不會這般壓著耐性,可對眼前人他心中複雜極了,此番哪怕是提了聲,也終是又緩下語氣,“五洲商會的事情勢必暴露,我的人最近在清理痕跡,金威那邊你也知會一聲,最近不要有動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一個武夫,跟我拽什麼文。當初,我不也就是聽信了你這句話麼,可你告訴我,我得到了什麼?”男子忽得一甩衣袖叫他看著自己,“一張毀了的臉,幾年牢獄,又或者是,永遠要披著旁人的皮?!
“任徵,倘若是我沒出來親眼看看,我倒是不知,原來你的親女兒已經這般大了,說什麼深情幾許,你以為立了那麼一塊破碑,請幾個守陵人,我就要替我母妃對你感恩戴德了?!她愚蠢,還真以為自己死了能為我贖罪,腦子裡一盤漿糊,死有餘辜!”
“你!”任徵忽得站起,他抖著手指著那人,“不準你這麼說你的母親!”
“呦,這也氣,”只是那人不為所動,“那我倒是要問問你,既然你自詡愛我母妃,又為何會有那晉家的女人?”
“這個問題,我幾年前就已經告訴過你!”終於,忍無可忍的人道,“倘若是沒有晉家的錢,我如何替你打通關節?!五洲商會又哪裡來的啟動資本?”
“難道不應該麼?任徵,是你說要助我登上皇位的,是你說這是我該得得,也是你說你會竭盡所能幫我的,不是嗎?!”
“我騙你了嗎?!”任徵急得紅了眼,“上次如若沒有淮硯辭,我們定是能成功!可是呢?敗勢已是事實,既有先皇聖旨,保下你的命才是最緊要!若不劃花你的臉作偽,你如今又怎能騙過獄卒坐在我面前?我知這幾年你在獄中不好過,可你怎可質疑我的真心?!你說舒意……舒意的娘是我親自下令殺的,為的就是完全拿下晉家,為五洲商會所用,為你所用,你告訴我,這還不夠麼?!”
“所以呢?”男子看他,“現在是後悔了?發現原來這竟然是你的親女兒,所以於心不忍了?想給她一條出路?任徵,你是做好了再敗一次的準備?果然,還是親生的最重要。”
“你也是本侯親生的!”
這一聲,車內終是沉默下來。
嘚嘚的馬蹄聲終於停下,馬車已然出城,停在了無人的溪澗邊。
片刻,年輕的聲音道:“今日禁軍換水,金威已然被架空,只是這蠢貨尚不自知,接下來,我那個弟弟皇帝定是要對付五洲商會了。說起來,當初若非是沒有淮硯辭從中作梗,做了你女兒那個贅婿,想必,這晉家也早就拿下了,我道怎麼一個小小女子這麼難辦,原是還有人相幫。”
任徵這才也道:“五洲商會那邊,所有的資金已經用在了雲州。此前涯州和戚鎮也便罷了。雲州隱蔽,乃是我一手督辦,不會有差。”
如此,年輕人才深深看住他:“如今情勢緊迫,容不得我們後退。今日種種,皆拜淮硯辭所賜,你女兒既是要嫁給他了,怎好白嫁?我看淮硯辭待她甚好,往後想來我們可是離不開她,你說呢?”
任徵定定看住眼前人。
“待你我事成之日,她亦是長公主,”男子笑道,“爹,孩兒如今,便只有你了。”
“……”終於,任徵嘆息,“你放心,讓她嫁給淮硯辭,亦有為父的考慮。秋夜寒氣重,還是先回吧。”
下車前,任徵看了一眼趕車的人。
卻聽裡頭一聲:“放心,聾啞人。”
如此,任徵才抬步進了門。
馬車卻是沒著急走,又是一會,一直淡淡笑著的人揭了簾子看上,鎮國侯府幾個字下,正有丫頭跺了跺腳抖下塵土,捧著一筐什麼打算進去。
約莫是這馬車一直未走,丫頭抬眼往這邊瞧了瞧。
裡頭人已經是適時先行放下簾子。
他拍了拍車壁,馬夫本是佝僂靠著,便應聲驅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