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答應了？”

“陛下金口玉言允諾在先，聖旨應該已經進陶府了。”

陶府一朝落難，門庭冷清，這天陶家夫婦跪在門前接旨。

“陶大人，請起吧。”

陶田接了聖旨，他匆匆爬起：“有勞臨福公公。”

待得一行宮人離去，陶夫人才上前將人扶住。

“老爺，”她憂心忡忡，“顏松年這是何意？”

“閉嘴吧，如今人家是侍郎大人，”陶田重重嘆了口氣，“先時說與你們的還沒明白麼？陛下要重用寒門，這只是第一步。相比那些被貶黜落獄的，我們陶家倒是算好的，起碼只是我被革了職，柏業尚且還在七司。”

陶夫人這才定了心緒：“沒有老爺在朝中，這柏業往後怕是艱難……老爺的意思，那顏侍郎其實還是在幫咱們？”

“幫？不過是為自己留一條路罷了，”陶田道，“一朝居高，卻也該有跌重之遠。他眼下為朝廷新貴，得罪的人卻也不少，倘若是孤身闖蕩，難免落個粉身碎骨。我既未離京，便仍有起複的可能，更何況，夫人乃是蘭陵蕭氏，陶家又豈會輕易被撼動？”

陶夫人沉吟片刻才又道：“依老爺的意思，我們當如何？”

“罷了，既是陛下有意拿我陶家送他顏松年上青雲，那我陶田，便也承了這聖恩，”陶田回身，“去同夏知說，該懂事了。”

“憑什麼！！”內院，陶秋臨縮在後邊，只聽陶夏知提聲，“我憑什麼要嫁於他！爹！娘！你們不是答應過女兒麼！給我時間不是嗎？為什麼！”

“因為這是能叫你爹起複最快的路！”陶母也一改誥命夫人的平和，犀利直白，生生壓過哭鬧聲。

陶夏知被這厲喝聲驚住，她紅著眼不甘地盯著面前的陶田。

“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想嫁也得嫁！”說著，陶田一揮袖子就走，“爹會請京中最好的繡娘替你趕制嫁衣，在吉日定下之前，你就乖乖在府裡待著，哪都不要去！”

不到門口，就聽一聲驚呼。

他回頭，便見女兒已經抽了剪刀抵在了脖上。

“你做什麼！”陶田憤而大吼，“瘋了？！”

“瘋？”陶夏知笑了，她披頭散發，瞧著確實瘋魔，“從小到大，你們教我做淑女，做個大家閨秀，什麼都要學最好的，什麼都要拿到最優的，不可以有一點行差踏錯，好，我依了你們。我做這大興的第一才女，我名滿京師，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我是最好的，那我為什麼不能嫁給最好的？如今你們一句話，我就要嫁給一個一朝得勢的顏松年，哈！哈哈哈哈……你們明明知道我想要什麼，想要嫁給誰，可是你們又替我做了什麼？她任舒意一個嫁過人的身世不明的女人，鎮國侯都能奉為至寶，甘願為了她被全京城的人戳脊梁骨，甚至還將前妻與旁人的孩子迎作侯府貴客，你們呢？

“你們若是當真對女兒有心，這些年又怎會連在昱王面前替女兒美言一句都沒有？！在你們眼中，我只是陶府可以拿出去充作顏面的一張光鮮亮麗的布罷了，不是嗎？”

“你胡說什麼！”陶夫人上前一步，卻在陶夏知又遞近一步的剪刀下卻步，“你莫要犯傻！”

“那日我出城去接陶秋臨，為的就是見他一面，但你們可知從始至終，他都沒曾瞧過女兒一眼？倘若是你們有鎮國侯一點點的努力，倘若是能請他過府哪怕一次，他又怎會連女兒是誰都不記得？！”

陶秋臨默默站在一邊，雖然這個姐姐對她疾言厲色的時候不少，可她卻也是第一次瞧見她這副模樣，許是這一次父親和主母的態度太過堅決，又許是這次歸京路上她上去招呼，昱王一句“你是何人”委實刺激到了她——總之，陶夏知確實是氣急了。

她究竟喜歡昱王什麼呢？明明是那麼難相處的人。

只是，她其實並沒有替人感傷的資格。

起碼，陶夏知的苦惱在於是繼續追求昱王殿下還是嫁給顏少師。

而她呢，她根本就不配選擇。

如果之前還有一點點貼近那個人的希望，那麼現在，是一點點都沒有了。

他是朝廷新貴，父親的起複、大哥的仕途往後都要繫於他一人身上。

陶家只有足夠的誠意才能對得起他此番的照拂。

而這誠意，自然只能是嫡女相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