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顧修實在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那句告別。

【小世界崩塌倒計時：五分鐘。】

顧修抬起雙手把自己的頭發往後捋，擋住自己的視線，也擋住臉上的表情。

“等等……”他捂著臉，轉身跑開，抱起桌上的盆栽花生樹。

陸時琛緊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過來。

兩人站在餐桌旁，默契地誰也沒坐下，一動不動，似乎只要這樣就能讓時間暫停。

【小世界崩塌倒計時：兩分鐘。】

顧修捏緊手裡的陶盆，抬眸，終於出聲：“陸時琛……”

陸時琛始終耐心，“嗯？”一聲，等待他繼續說。

顧修卻又將眼睛撇開，煩躁地嘆了口粗氣。

忽然。

在無言的寂靜中，陸時琛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就算你離開我也沒關系。”

顧修愕然，一時失語，只能用複雜萬千的眼神望過去。

望著一個，小說中的“紙片人”。

可眼前的陸時琛鮮活又立體，他就是一個真正的人。再真實不過了。這讓顧修很迷茫，身體快被強烈的拉扯的矛盾撕成兩半，渾身發疼。

男人溫柔含笑的灰眸凝視著他，話聲像和風細雨，帶著輕輕的嘆息：“離別只是暫時的。”

顧修眨了幾下眼，又皺起眉，似乎不太能理解。

在他的世界裡，過去的記憶裡，明明孤獨才是永恆的。

他經歷過那麼多小說世界，擁有那些小說角色做夢也想不到的上帝視角，他居高臨下，輕輕鬆鬆看破錯綜複雜的一切。他不會被任何事、任何人困住，恣肆又灑脫。

可那些世界從來不屬於他，他也不屬於任何世界，他只是一個來去匆匆的過客，是波瀾壯闊的電影螢幕之外孑然一身的觀眾。

陸時琛卻很肯定、堅定地凝望著他，眼波如水，從容不迫，將一個漂泊不安的靈魂網住，然後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

“我會回到你身邊，無論有多遙遠。”

清晰的提示音高亢洪亮，和背景裡逐漸破碎的世界一起，排山倒海而來：【小世界崩塌倒計時：十、九、八、七……】

“每一次。”

“我都會……”

【三——二——】

“回到你身邊。”

【一！】

男人的聲音徹底被湮沒，消失在耳邊。

顧修雙目放空，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刻，手在空中虛虛一抓，像要抓住那雙褪色的灰色眼睛。

“……”

“……”

“……”

【啾啾！啾啾！快醒醒！】007興奮的聲音將顧修從無比漫長又無比真實的夢境裡驚醒，【雖然小世界崩塌了，但你的任務成功完成啦！你可以拿到十萬點積分……】

眼皮掙了幾下，顧修睜開眼，黑色的眼睛迷茫又空洞，望著主神空間潔白無瑕、仿若虛無的天穹。在這裡，除了他以外空無一物。

分明，這個世界更像是虛假的。

他捂著脹疼的腦袋坐起來，像一隻失去了方向的小船漂泊在茫茫大海，怎麼也想不明白。

完全忽略聒噪不休的007，他靜靜緩了一會兒，總算有了點反應，左右環顧摸索，尋找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