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到處是穿動的衣服,睡衣、在宿舍裡穿了一兩次懶得洗的、準備明天穿但忘了的……全部胡亂堆疊在一起,亂糟糟、皺巴巴,鳥窩似的。
顧修本人也像一隻小鳥,聒噪吵鬧,色彩豔麗,懶散隨性。雖說鳥類的記憶力驚人,但也有那種因為忘記自己會飛而摔死的蠢鳥。
顧修大抵介於二者之間。
他給出還算公允的評價。
築巢的時候,小鳥會到處飛來飛去,尋找搭建小窩的材料,這裡叼一根小樹枝,那裡揀一片小樹葉,再挖點泥巴作為黏合劑。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從別的動物身上薅一些羽毛,蓬鬆的,柔軟的,作為最重要的保暖材料。
陳北川的記憶力遠超常人,自從他開始對自己衣櫃裡的東西上心之後,加上迷你攝像頭的監控,他一眼認出來,顧修床上大半衣服都是他的。
全是父母一廂情願送的禮物,花裡胡哨喜氣洋洋的款式,他看都不想多看。但顧修似乎對此格外鐘情,每天從他的衣櫃裡偷一點,再偷一點,直到搭成這個五顏六色的鳥窩。
陳北川心情複雜。
琢磨片刻,他只把這個鳥窩攤平,蓋上被子,用表面上的平坦先敷衍了查寢的學生,等顧修回來再讓他本人收拾。
查寢剛結束,還在上課的顧修又發來訊息。
忄賁怒de尛鳥:【查寢應該沒扣分吧?】
陳北川高冷簡短地回了個“沒”。
但他沒有立刻從聊天介面切出去,他盯上了顧修那個夢回十年前的殺馬特網路暱稱。
半晌,指尖挪到顧修的憤怒小鳥頭像上,點開。
修改備注,輸入:
亻敖嬌de尛鳥
晚上九點半顧修才下課回來。
顧修見自己的位置煥然一新,剛高興了沒幾秒,人還沒坐下呢,室友冷酷的吩咐先傳過來:“顧修,你陽臺上的衣服收一收。”
顧修往陽臺上看一眼——那是他的另外半個衣櫃。穿動的衣服根據是否幹淨放在床上或椅子上,方便拿取;洗幹淨的衣服就掛在陽臺上,隨穿隨取。
兩人的宿舍空間很大,奈何室友的要求層出不窮,顧修隨手把包往椅子上一扔,配合地應:“好吧。”
他立馬動身去陽臺,留在宿舍裡的陳北川唇角微勾,在他身後露出罕見的笑容。
顧修薅室友衣服的計劃順利進行至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室友甚至主動為他提供方便。
顧修臂彎上掛了一堆衣服,另一隻手拎著一件黑色半袖,走進屋來對著陳北川晃了晃,問:“這件衣服是你的還是我的?”
男生的衣服款式大同小異,這件黑色半袖更沒什麼特別之處。有時候衣服在陽臺上曬太久,就像闊別多年的朋友,他看著有幾分眼熟,又懷疑對方可能是大眾臉。
陳北川聞言,看過去。
這件半袖陳北川昨天穿了一天,看來沉迷遊戲的顧修是完全沒注意他。
陳北川心情愈發複雜,顧修明明像個小變態私底下偷人家的衣服,直接看他本人倒是不敢了?
而這件穿了一天的衣服之所以會出現在陽臺的晾衣竿上,自然是陳北川有意為之。
陳北川面不改色,說:“不是我的。”
“哦……那就是我的。”顧修不疑有他,卻不太確定這件衣服是否洗過,喃喃自語,“是幹淨的吧?”
陳北川嘴唇抿平,臉上不見異樣,心髒卻在砰砰直跳。
顧修把臂彎裡一大捧衣服送進衣櫃,就留下這件半袖,送到鼻端仔細聞了聞。
不是他花果香的洗衣液味道,要更清爽冷冽一些,可能是衣服面料不同,加上掛在外面曬久了的緣故?聞起來就像陽光普照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