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入夜,柳眠帶著滿身桃花香回到無名居,初春還是會有小雪夾雜在風裡落下,有時柳眠會懷疑那些雪不是從天上下來的,而是被風從後山吹來的。
點燃蠟燭的屋內呈現出一種靜謐的感覺,蠟燭照得周圍也映出橙黃的顏色,柳眠抬手要抓住一樣不斷地嘗試。
什麼都讓他提不起興趣,練劍時情刃總是脫手,他的不專心連一把劍都看得出來,沉重的呼吸聲提醒著他,他的生命依然延續著。
只是他的生命裡有太多的茫然,卿塵道長仙化後,再多的經書,都只教他如何修氣入體,怎樣達到靈劍上乘,符籙如何配合靈器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沒人再引著他看世間的繁華與涼薄。
今夜他的夢似乎有些長,憶起許多往事。
“師父!”
柳眠循著聲音望去,齊池就站在他前面不足三尺的地方,他正奇怪自己剛才怎麼沒發現,齊池就跑到他面前撲入他的懷中。
被懷裡的齊池撞的向後退了半步,柳眠看著夢裡愈發成熟的齊池,拉開自己與他的距離,眼前人都模樣與記憶裡那些不好的回憶再次重疊。
“師父!你怎麼了?為什麼這四十天都沒來看我。你不是說回來的嗎?今天還是我趁著白球球喝醉了偷跑出來的。”
“阿池,你不是夢。”柳眠捏住自己的手背,擰出一片紅熱的感覺,從收起他想幻出情刃的想法。
“師父,我當然不是夢。原來師父會夢到阿池嗎?那為什麼不來找阿池,偶然進入大師兄的神識裡,他同我講師父好忙好忙。”
齊池說得委屈,淚滴隨著他的委屈一同留下來,“可是阿池心裡還是冷,好冷好冷,這裡什麼都沒有,師父為什麼要把阿池丟到這裡,阿池要回去,都是騙人的,阿池根本不是什麼鬼族少主,阿池只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心痛蔓延到柳眠的眼中,讓他的目光變得柔和,愧疚在他孤寂的塵埃照入一樓映滿灰粒的光束。他抬起手,摸摸齊池的頭,顫抖著聲音問他。
“為師錯了嗎?”
“嗯?”齊池心裡滿是怨氣的回答,說出口後才開始後悔,連忙找補,“師父帶阿池離開就好了,那裡有什麼錯不錯的。師父不要想多了。”
“是為師想多了嗎?”柳眠說得悽苦,讓齊池聽著難受。齊池小心翼翼地靠近柳眠,抬起手拭去他眼角的淚。
“師父怎麼流淚了,是阿池讓師父為難了嗎?”齊池吸入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那阿池就在這裡繼續待著算了。反正在師父心裡阿池自然是比不上大師兄機敏,也不如紀師姐那般有天賦,阿池缺少靈智,也不懂如何同其他弟子一樣討得師父歡心。阿池實在不值得師父費心。”
齊池的聲音慢慢穿透圍繞在柳眠身邊的迷霧,柳眠回過神來,將面前的齊池抱在懷中,低著頭在他耳邊說著不是。
“不是,此絕非師父本意。不是,師父沒有要拋棄阿池。不是,師父從未覺得阿池不值得。是師父忘了,忘了自己的道心,忘了與赴阿池約的勇氣。”
“勇氣也會忘掉嗎?師父,阿池知道師父不是故意的了,阿池會聽話的。”
齊池抱緊柳眠,聞到淡淡的桃花香,卻不知道是什麼。
“師父,桃花終於開了嗎?師父,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垂懸得淚滴因此落下,滑落到齊池的脖頸間,細微的潤澤讓齊池還以為這裡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