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的漢話說的還不很利索,膽子卻很大,炯炯有神的眼中有一股蒙古武士的氣概。
第二個差不多大的孩子也走到哥哥旁邊站定,朝王道一俯身行了個禮,神色有些靦腆的說道:“我叫孛爾只今真金。”
這孩子的漢語說得倒很好,王道一對他的名字有點好奇,又問:“二王子的名字為什麼叫真金呢?是個漢名嗎?”
真金點點頭,說道:“我母親說,在我出生的時候,有個叫海雲的中原大禪師正好路過帳子門口,父汗把他請過去,海雲大師說,‘世間萬物,真金最貴’,因而給我取名為真金。”
王道一微笑著點點頭,又去問三王子,三王子才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因為今早缺覺,眼神還比較迷糊,他也向王道一行了個禮,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我叫忙哥剌。”
三個孩子都向王道一行了禮,王道一推測,這可能是忽必烈在他們來之前交代過的禮節。
王道一雖年紀不大,但涉世已深,看人的準頭還是有幾分的。經過方才一番對話,她已對這幾個孩子的秉性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首先三王子忙哥剌是不能留的,這麼小一點的孩子,正是弱氣的年紀,萬一在她這裡生了病,那可對朝廷不好交代。
繼而大王子朵爾只也不可留,正所謂“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孩子的氣質讓王道一察覺到他日後長大了絕對不會是個能讓人省心的主。
再然後就只剩下二王子真金了。
真金,真金……看著這個面容清秀的小男孩兒,王道一在心裡默默思索起來,她總覺得這個名字讓她有一點隱約的熟悉感,但具體哪裡特別,她也說不出來。
她前世對元代的歷史知道的並不多,尤其是那些蒙古人名,動不動就是很複雜的一長串,她也從來沒有刻意去記過。於是現在面對這三個孩子,她是一片陌生的。
由於她一直在心裡面回想著自己的事情,以至於這些孩子之後的小動作她都再沒注意到。
朵爾只見王道一不說話,漸漸有些煩躁起來,但礙於父汗曾經叮囑過,對待這位道一先生要充分展示出他們皇族的敬意來,因而才忍著沒有發作。
忙哥剌則馬上快要睡著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床。
而真金呢,真金的表現就值得玩味了。
真金一直有點靦腆,見王道一不再問話,他就時不時忍不住朝王道一和黃蓉二人身後偷看。
從大門口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那兩個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兒。
只一會兒的時間,他的全部注意力很快就被那個比他小一點的小女孩兒吸引過去了。
他以前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女孩兒,他覺得她的身上彷彿每個地方都沾染著陽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靈氣十足,這樣一個漂亮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兒,真金以前哪裡見過?
於是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去追隨她。
另一個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兒也是極為漂亮的,可是每當真金與她偶而對視上的時候,都被她那清冷的眸光嚇的一個哆嗦,因而看過幾次之後,他便不敢再看她了。
此時,龍兒牽著襄兒坐在王道一和黃蓉的身後,這是真金距離黃襄最近的時候,於是他總是忍不住偏頭偷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但是看著看著他就又不敢再看了。因為他發現每當他偷偷去看“瓷娃娃”的時候,旁邊的那個清冷的女孩兒總是會向他射來一道冷冰冰的視線,駭的他都不敢再抬頭了。
可是不看心裡癢癢啊,小真金在心裡糾結好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又默默抬起頭來朝那邊悄悄瞟一眼,又瞟一眼……
真金悄悄瞟襄兒,襄兒卻在悄悄瞟龍兒。
黃襄雖然年紀很小,卻隨了黃蓉的那一顆七竅玲瓏心,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極為敏銳。從很早以前她就感覺到了,龍兒師姐好像不高興了。
龍兒師姐不高興了,襄兒自然也就高興不起來了。
但是龍兒師姐為什麼不高興呢?這就是小小的黃襄所不能猜出的了,於是她只得悄悄觀察龍兒師姐的表情,想找出讓龍兒變得不高興的緣由來。或許是她所有的關注都放在龍兒身上了,以至於她並沒有發現別人的視線。
這幾個孩子的小動作,王道一無暇發覺,卻盡數被一旁的黃蓉給照收眼底。
黃蓉的目光在真金、襄兒和龍兒的身上輪流掃過一圈,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
王道一這時思量夠了,對劉恭祿道:“在下瞧著二王子與在下頗為投緣,若是王子不嫌棄,就在這所書院住下來吧,等稍大一些,便可以跟著學生們一起聽課了。”
劉恭祿自然欣然答允,幾人又寒暄幾句,除卻二王子的親信隨從,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書院,遠赴元大都向忽必烈複命去了。
這看似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然而他們誰都不會料到,在若幹年以後,忽必烈的皇後在依然沒有子嗣的情況下病逝,而那新一任被扶正的察必皇後,正是二王子真金的母親。
由此,真金便成為了忽必烈的嫡長子,也即是未來元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明孝太子。
史載,明孝太子自幼深受漢文化影響,當政後亦作為漢法派之領袖,為蒙漢融合與推行漢化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但就是這樣一位深受百姓與官員愛戴的皇太子,卻在壯年之時因為某個不知名的緣由而憂鬱成疾,英年早逝。
而這一切,都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現在,無人可知。
等人群一走光,龍兒忽然站起身來,順便也牽起了襄兒的手,說道:“師父,師娘,我先回去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