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人馬聲太吵,以至於他都沒聽見有人在屋裡生孩子,此時稍稍安靜下來一點,才能聽得見。
根據這幾月的情報推測,他不難猜出此時正在生産的女子就是黃蓉,大汗叫他來逼這個女子給王道一寫一封勸退書,立刻帶回去,因為這個名叫黃蓉的女子和那個王道一的關系非比尋常,若是讓王道一見到這封信,必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讓王道一心中有所顧及。
可是眼下,生産中的女人哪能寫信?
聽著耳邊一聲慘過一聲的喊聲,那軍士沒有再往裡闖。
蒙古民族身上還留著許多原始遊牧民族的特性,其中之一就是,他們對繁衍生殖存有一種近乎天性的敬畏感。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産房裡悽厲的叫聲愈發清晰的傳出來,所有蒙古士兵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他們紛紛下馬,佇立不動。
這樣的聲音,就是惡魔聽見了也會心疼。許是那女子的喊叫聲太過慘烈,像鞭子一樣不斷抽打在每個聽到的人心上,有些年長一些的蒙古軍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自己遠在漠北的妻兒。
他們想,他們的妻子也會在他們出征不在家的時候獨自一人面臨生産嗎?原來一個生命的誕生,竟是如此的不容易嗎?他們的孩子還好嗎?他們已經有多久都沒有回過家了啊!
時間一點一點難熬的流過,一眾蒙古兵像雕塑一樣站在雪地裡,直到一個時辰後,突然之間,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起,彷彿劃破了天空的陰霾,帶給人新生的喜悅和希望。
隨著一聲聲新生嬰兒的啼哭聲從屋內傳出,那些雪地裡的蒙古兵便又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如此。
或許,他們只是太久都沒有回家了吧。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這個特殊的嬰兒降世了!
又過了一陣,房門開啟,從裡走出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女子,她身上披一件寬大的鬥篷,額角冷汗未幹,面色蒼白如紙,唯有那一雙眼睛,華然生光,冷冷的掃視著他們。
那兵士見她出來,不禁驚得張大了嘴,他還從未見過一個剛生産完的女子能這般若無其事的走出來。
她到底是怎麼站起來的!
黃蓉目光掃過院中,已大致明白現下處境,來的都是精兵強將。
她方才在生産的時候就已聽到了外間的喧囂,知道蒙古軍到來,如此情景,定然是沖著她來,且必與王道一有關,她不出來是不行的。
於是她不顧旁人阻攔,仗著自身功力不弱,強自運功,硬是走了出來。
龍兒一見黃蓉出來,那雙清冷的眼中終於泛起了溫度,噔噔噔跑過去,“師娘!”
黃蓉見龍兒竟在外面,便道:“龍兒,快進屋去。”
龍兒抬頭看她無恙,點點頭,進了屋子。
其實黃蓉此刻哪裡是無恙,她面上雖鎮定,卻是正在使出渾身功力才能維持住自己不立刻就倒下,甚至全憑一股毅力強撐至此。
黃蓉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著院中士兵,冷冷道:“蒙軍還真是善於私闖民宅。”
這話說的一語雙關,還暗指蒙古侵略宋國行徑。那軍士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聽她這話,面上一僵,繼而喝道:“你聽著,大汗有令,命你速速修書一封,帶回襄陽,若有不遵,格殺勿論!”話音一落,只聽嗖嗖聲響,數十名蒙古軍同時抽出腰刀,彎刀樹立,在白雪映照下發出森森寒光。
黃蓉卻彷彿渾沒看見似的,還笑道:“你們大汗叫我寫,我就得乖乖寫?寫給誰,他嗎?他放著襄陽城半年打不下來,卻叫你們到山裡來找我討信?是想叫我給他出個破城的招兒,教他一教嗎?可惜你們大汗人太壞,我不稀罕收他這個徒弟。”
她知蒙軍既快馬加鞭來找她要一封親筆信,此時定不會馬上殺她,有恃無恐,故而出言大膽。
蒙古軍聽她抖出蒙軍攻不下襄陽的醜事,頓時滿面鐵青,怒道:“休得無禮!信不是寫給我們大汗的,是寫給道一先生的,別多廢話,快寫來!”
黃蓉心下一驚,思量一瞬,又問道:“為什麼要給道一寫信?寫什麼?你不告訴我寫什麼,我怎麼寫得出來?”
那軍士腦筋也不大靈光,聽她這麼問,才想起來自己並未告知她信的內容,臉上掛不住,就喝道:“你就寫,叫她莫要依仗著成吉思汗金牌,就提無理要求,胡作非為,否則,你們全家都活不成!”
黃蓉思索片刻,心想如若自己執意不寫,以眼下情形,立刻就得沒命,便抬頭道:“要我寫也可以,不過你先得回答我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