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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節

兵,分道攔擊。在金軍的圍堵下,大家無路可走,逃到了金明池和瓊林苑,又向西面的普安禪院行進。這裡是開封著名的勝景,可憐昔日繁華歌舞之地,轉眼間成了大屠常金朝騎兵充分發揮了在平原曠野的威力,在他們的縱橫蹂踐之下,十幾萬人大都死於非命。劉延慶本人被殺於金明池。他的兒子劉光國,居然還挾帶著宋徽宗寵臣王黼的愛妾張氏,在金軍的追逼下,劉光國最後只能殺死張氏,自己在一棵樹上自縊。在封凍的金明池湖面,在冰雪原野,橫臥著十幾萬具人屍的可怖景象,不久又被紛飛的大雪所掩蓋。人屍很快就成了冰屍,直到明春,才散發出濃烈的腐臭味。不幸中之大幸者,是範瓊所部,他們出城較晚,在金軍的堵截下,又重新退回城內。在亂兵之際,他們也根本未被追究。

在劉延慶等逃遁的當天,金軍又攻佔了開封的西壁和北壁,焚燒了所有的樓櫓,烈火整整燃燒了三天三夜。他們將城上原有防禦設施,都從對外改為對內,在城外修築了許多登城的慢道,反而欄斷了城內的慢道,各門向城內拽起了吊橋。於是,不足九萬的金軍,依託開封的外城,將城內的百萬軍民,包圍個水洩不通。金軍不斷揚言,要下來縱火屠城,其實卻是嚴守城壁。偶而有幾個謀克或幾個蒲輦的金兵,違令下城擄掠,結果都遭宋方軍民的痛擊。其餘的金軍以此為戒,更不敢輕易下城。敵對的雙方形成了新的僵持狀態。

孫傅聽到金軍佔領四壁的訊息,仰天悲呼說:“天亡我大宋!豈非天乎!豈非天乎!”有內侍前來傳旨說:“官家請孫樞相、張樞相入大內議事。”孫傅說:“我信用妖人郭京,尚有何面目,朝覲天子!”說完,就抽出寶劍,準備自刎。張叔夜與眾將當即抱住他,奪下寶劍,張叔夜說:“自家們身為宰執大臣,國破決無茍活之理。然而如今勢未窮,力未竭,我等當輔佐聖上,共商大計。”經張叔夜和眾人反複規勸,孫傅方與張叔夜一同騎馬,經禦街進入大內。

再說宋欽宗,他得到最初的捷報,立即大聲吩咐說:“取朕底袞冕服來!”自從他即位以來,內侍們還從未聽到皇帝用如此興奮的語調說話。內侍給皇帝戴上前後各垂十二串珍珠的冕旒,又稱平天冠,穿上青衣裳,青衣上繡有日、月、星辰、山、龍等圖案,腰繫金龍鳳革帶,腳穿紅襪朱舄。宋欽宗結束停當,又命內侍取來銅鏡,他望著鏡中的自我,頗有洋洋自得之意。正午時分,邵成章稟報宋欽宗說:“聖人與娘子、太子、公主在坤寧殿,恭候官家用膳。”宋欽宗一揮手,說:“請聖人自用,朕不覺饑,待破賊後再用不遲!”

不一會兒,確鑿的敗報傳到了大內。宋欽宗聽後,渾身戰慄,他下意識地抓住邵成章的手,指爪竟插入邵成章的手心,立時流出了鮮血。邵成章感到疼痛,但在此時此刻,他卻不願出聲。突然,身穿袞冕服的皇帝再也不顧尊嚴,坐在地上,嚎啕慟哭,他反反複複只說一句話:“朕悔不用種師道之言,至有今日!”種師道在關鍵時刻,曾有四次建議。第一次是二月初姚平仲夜劫金營失敗,種師道建議再次出兵劫營,或者每夜發兵幾千人襲擾敵人,可以成功,宋欽宗不用。第二次是完顏斡離不退兵,種師道建議乘金軍半渡之際,發動奇襲,否則必為他日之患,宋欽宗也不用。第三次是太原失守後,種師道急令調兵京城,第四次是臨終遺奏,建議皇帝退守關中,宋欽宗又不用。

宋欽宗哭了多時,邵成章再也看不下去,他和一名宦官把坐在地上的皇帝,強扶上座。有內侍進殿報告說:“太上道君官家與娘娘、喬娘子等進入大內。”宋欽宗又撫膺大哭,說:“驚動太上官家,實由朕之不德!”宋徽宗等得知金軍破城的訊息,其實已經很晚,他們只能從北面的龍德宮逃進皇宮,以避刀兵。他想了一會兒,就說:“且請太上官家與娘娘、喬媽媽等在延福宮歇泊,待事定之後,朕再前往請罪。傳朕旨意,宣親王、百官至祥曦殿集議。”顯然,他此時已無法腆顏前去安慰父親。

邵成章在皇帝身邊耳語說:“軍情危迫,請官家微服擐甲。”宋欽宗點點頭,說:“取來!”邵成章命小宦官取來一領六、七品官的綠色公服,宋欽宗穿上後,又外加一套普通的盔甲,腰掛一口劍,與眾內侍匆忙來到祥曦殿,這是一個小便殿。在路上,宋欽宗遇到了急急進宮的越王趙偲,便命內侍取過一個禦璽。這個刻有“範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壽無疆”十六字的禦璽,玉環上有一條紅綬。宋欽宗親自將紅綬套在越王的頸上,說:“叔叔!你自做天子,我曾言道,我了不得軍國大事,亦不願做官家!”越王立時滿頭大汗,他急忙抓住紅綬,摘下禦璽,說:“死罪!死罪!”他將禦璽遞給內侍,然後抓住宋欽宗的手說:“請大哥鎮定!”

眾人來到祥曦殿,景王和濟王已在那裡等候,宋欽宗抱住兩個弟弟,又痛哭一常宋欽宗雖已下旨宣召百官,但由於各種原因,進大內者寥寥無幾,來人也都一籌莫展。梅執禮為何[上“卥”下“木”]起草榜文後,也進入祥曦殿,向皇帝報告宰相的應急措置,宋欽宗嘆息說:“也只得如此!”他想了一會兒,又對景王和濟王說:“你們可去延福宮,看覷阿爹與娘娘、喬媽媽,代我請罪!”濟王說:“我等已經商量,六哥在此陪伴大哥,我去延福宮。”

正說話間,朱後同朱慎妃、眾才人、夫人、太子、公主等也哭哭啼啼,來到了祥曦殿。太子和公主撲到父親懷裡,說:“阿爹,快救取孩兒性命!”原來有幾十名衛士也乘機作亂,在大內殺死內侍,搶劫財寶,姦汙宮女,甚至直入坤寧殿內,飲酒便溺。宋欽宗悲憤填膺,拔劍大喊:“你們且隨朕誅此亂賊!”邵成章當即上前,攔住皇帝,說:“官家保重,此事由小底處置!”他出殿後,組織了諸班直的眾多衛士,經過一場混戰,將作亂的衛士包圍殲滅。

當夜,朱後同其他妃嬪、太子、公主等,只得臨時在祥曦殿內和衣而臥。宋欽宗、景王、梅執禮和邵成章佩劍坐在殿上,內侍和衛士們或坐在殿上,或坐在殿外兩廡下,延捱著等天明。殿上燭光昏暗,但景王仍清楚地看到,在宋欽宗滿布紅絲的眼睛中,深埋著恐懼、憂傷和絕望,大家靜坐,都無話可說,突然,宋欽宗長籲一聲,說:“待虜騎下宮城,我與你們戰死於此殿!”眾人也無法答話。

第二天,何樐等六名宰執進入殿內,俯伏在地,口稱:“臣等不能堅守城池,萬誅何贖!乞陛下速賜誅戮,以正誤國之罪!”其中何樐和孫傅兩人更是滿面羞慚,連連叩頭請罪。宋欽宗說:“京師失守,乃朕之失策,卿等不須引咎。如今事勢,卿等有何計議?”何樐說:“京城雖破,尚有裡城可守。若能鼓率軍民,逐街逐巷死戰,虜人可得志於外城,未必便能得志於裡城。”宋欽宗搖搖頭,說:“秦元、王宗濋與劉延慶三軍出逃者,有數萬之眾。京師兵衛,所剩無幾,百姓雖然請纓,皆是未經戰陣底烏合之眾,戰則必敗,何可再戰!祖宗有天下一百六十年,以愛養生靈為重,朕不忍見百姓再罹刀兵之厄。如今之計,唯有卑辭求和,保全一城生靈。”梅執禮聽到皇帝的說話口氣已與昨夜截然不同,忍不住插嘴說:“陛下,臣恐求和未必便能保全生靈!”宋欽宗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朕意已決,卿不須再言!”

濟王進入殿內,對宋欽宗說:“阿爹之意,欲自去虜營,謝罪請和。我與娘娘、媽媽多方勸阻。阿爹親書黃旗一面,命我交與大哥。”宋欽宗展開黃旗旗面一看,上有宋徽宗用瘦金體寫“謝罪通和”四字。宋欽宗望著景王說:“六哥,還須由你與馮澥、曹輔代我一行。”景王並不推辭,說:“遵命!”

殿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名內侍急急進來報告說:“諸班直求見官家!”宋欽宗連忙同眾人出殿,殿前指揮使左班押班蔣宣和右班押班李福率領幾百名衛士,已牽著宋欽宗喜愛的坐騎,站立殿前。這匹坐騎渾身火炭一般顏色,無一根雜毛,取名赤玉騮。殿前指揮使左、右兩班位居諸班直之首。蔣宣大喊:“請官家速速出城,這裡不是官家住處!”宋欽宗驚愕地發問:“叫朕去哪裡?”眾人大喊:“須與官家奪得一條路,我等保官家殺出新鄭門去!”新鄭門的正式名稱是順天門,位於開遠門南,是城西偏南第一門。有兩個衛士不等回答,就上前拉掣皇帝,說:“請官家上馬!”景王上前,推開了兩人。

只聽得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且慢!”說話者正是朱後,朱後手拉太子上前,說:“官家要去,須與兒子同去,無以臣妾為念!”太子卻死抱住朱後說:“孩兒不願與媽媽離別!”當此生離死別之際,母子抱頭痛哭,很多人也陪著落淚。

宋欽宗見到這種情景,也心如刀割,但當務之急,還是應付衛士。他對衛士們的拉拉掣掣,無疑很不高興,便叫旁邊的一個小宦官向眾衛士傳話:“此事須官家自作主張,眾人不得無禮!”蔣宣大怒,當即用劍將這名內侍刺死,宋欽宗與景王、濟王等都大驚失色,李福連忙下跪叩頭,說:“蔣宣非敢無禮,只欲救官家於禍難之中。番人詭詐,和議不可信,宰執、內侍多是虜人底細作。自家們只為救駕,願官家速速上馬!”

宋欽宗心想:“你們是救駕,還是劫駕?”他轉身回殿,向身邊的景王耳語一句,景王上前對蔣宣和李福說:“官家有旨,念你們忠義可嘉,除你們團練使。然而出城一事,尚須從長計議,聞得金明池、瓊林苑一帶,虜兵甚眾。”原來在順天門外,北面就是金明池,南面就是瓊林苑。宋欽宗也並非真有什麼軍事情報,只是對衛士施行緩兵之計而已。然而正在景王傳話之時,如前所述,金明池和瓊林苑一帶也果真成了金朝鐵騎耀武揚威的屠常蔣宣和李福唱喏,口稱“謝恩”,然後揮眾退出,赤玉騮也被牽走。宋欽宗進入殿內,又對何樐和孫傅低聲耳語說:“蔣宣、李福悖逆,不設計誅之,必為厲階!”何樐和孫傅點頭,說:“臣等遵命!然急切不得下手,須見機行事。”宋欽宗說:“誠如卿言,此事容日後緩圖。”宋徽宗親書的黃旗裝上了旗杆,景王與馮澥、曹輔辭別宋欽宗出殿。不一會兒,有內侍急報,說景王一行被百姓攔阻在宣德門前。宋欽宗無可奈何,只得同濟王、眾大臣一起前去宣德門。他們上城一看,城下聚集的百姓約有萬人。自從陳東率眾伏闕上書以後,宋欽宗一見到這種場面,內心就十分反感。他命內侍傳話,要他們推選一人上城。

一個書生登上城頭,向宋欽宗下跪,口稱:“微臣太學生朱夢說叩見皇帝陛下!”宋欽宗聽說“太學生”三字,就産生反感,心想:“又是一個陳東!”他想了一想,問道:“你可是上書言事,編管池州底朱夢說?”朱夢說說:“正是微臣,微臣草芥凡陋,感荷聖恩,愧無尺寸之功,以報再造之德。然而城下百姓,憂陛下遷播,則社稷無主,一城生靈,盡遭塗炭。”宋欽宗說:“寡人以宗廟之重,豈敢離京!如今京師已破,士民百萬,有倒懸之急。朕急命親王出使,不憚卑辭,正為救生靈於水火之中。卿可以朕意曉諭城下百姓,命他們放行。”

朱夢說說:“微臣願陛下以亡遼為鑒,金虜滅遼,一面用兵,一面通和,不亡北遼,決不罷兵。微臣恐陛下中虜人奸計,徒增國恥,而無補國事。”宋欽宗說:“今日事勢,已不能再戰,唯有求和。倘上蒼垂憐,俾社稷得以暫安,朕當效法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誓雪國恥!”朱夢說說:“臣恐陛下一旦墮番人之陷阱,雖有勾踐之志,卻行不得勾踐之事。”宋欽宗聽後,沉默不語,到此地步,他也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朱夢說又說:“微臣聞虜人馬軍,用於平原曠野,馳突難當。東京大街小巷,非虜騎縱橫之地,若官吏軍民、男女老幼,敵愾同仇,陛下聖斷,死守裡城、宮城,即便與敵同歸於盡,亦足以名垂青史,為千古英烈之主!”宋欽宗苦笑說:“卿無須出此危言,為全城百萬生靈,朕不願再戰!”皇帝既出此言,朱夢說流下悲痛的淚水,連連叩頭,說:“陛下不用臣言,恐他時有噬臍之悔!”宋欽宗吩咐說:“卿且下城去,以朕意曉諭百姓。百姓請軍器者,朕已令有司發放,萬一有難,亦可各自保護家人。”

宣德門下的百姓,最終還是讓開了一條路,景王和馮澥、曹輔策馬南行,猛烈的北風夾帶急雪,一面“請罪通和”黃旗,嘩喇喇地背風飄揚。許多百姓見到這面旗幟,都傷心落淚,最後彙成哭聲一片。城下的情緒感染了城上,宋欽宗、濟王、何樐等宰執大臣、邵成章等也無不掩泣。景王一行,也是噙著淚水前行。

一四、出降1)

結束了佔領開封四壁和殲滅劉延慶逃軍的戰鬥後,金軍六名元帥,還有完顏兀術、完顏婁室、完顏銀術可以及蕭慶、高慶裔會聚在南薰門城上。城樓仍然餘火未熄,他們由新修的慢道登城,站在一個燒成煨燼的敵樓之旁,空氣中有一股難聞的木頭、人屍等焦味。完顏兀術興致最高,他指著城下那條向北延伸的禦街說:“斡離不,我明日當為先鋒,由此直入朱雀門、宣德門,捉拿趙皇!”完顏撻懶在一旁譏誚說:“只恐未到裡城,自家兒郎先已損折殆盡!”在眾多民族組成的金軍中,真正有戰鬥力的中堅自然是女真兵。金朝元帥珍惜女真兵,然而在關鍵性的硬仗中,又不得不動用女真兵。所以自從攻擊開封以來,傷亡最多的也是女真兵。完顏穀神說:“自家女真兒郎,至少亦已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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