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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節

靈活地步戰和馬戰。

六騎馬來到藥嶺山,此處岩石嵯峨,澗泉清冽,是當地的一個名勝,山上還有一處寺院。六個成年人卻無心觀賞景緻,他們下馬後,就飲用澗泉,用糜餅充饑,並給六匹馬喂豆。劉巧娘還須給饑餓啼哭的嬰兒餵奶。徐慶吃了一會兒,說:“此間離軍城不過三十裡,爾們在此歇息,我且去山上望風。若有虜情,便舉鞭為號。”他說完,就飛身上馬,登上了北邊一個小山,下馬後,又從袋裡取出黑豆喂馬。這個年輕的軍士已富於行陣經驗,完全懂得保養馬力的重要。

不一會兒,徐慶在山上舉起鐵鞭,嶽飛等三人立即飛馬登山。只見在他們的來路上,一隊金兵已經來到山下的開闊地。有二十多人重甲全裝,騎馬緩行,另有二十多人卻並無盔甲,牽馬步行。嶽飛等人明白,這應是一蒲輦的兵力,按金朝軍制,一名正兵配備兩馬和一名隨從阿裡喜。眼看這隊敵兵將進入山前的窄路,王貴說:“嶽五哥,如何?”他們四人都以排行互稱,嶽飛乳名五郎,四個哥哥都已夭亡。其他三人也分別稱“王大哥”、“張四哥”和“徐二哥”。

嶽飛只是用眼神作了回答,便馳馬下山。他取出老師周同所贈的硬弓,搭上一支點鋼箭,看準最前的一名敵人,張弓一發,敵人的當胸被箭貫穿重甲而落馬。王貴等三箭也隨之射倒了三名敵人。金人正軍猝不及防,慌忙撥馬逃遁,阿裡喜們也紛紛上馬尾隨。四名壯士又射死兩名敵人,卻也不便窮追。他們的要務是挽住六匹戰馬,並搜取死屍身上的箭和乾糧。張憲發現,在嶽飛射死的第一個敵人腰間有一塊木牌,上有女真字寫著“蒲輦謀良虎孛堇”。四個人都稍稍識點女真文。嶽飛說:“虜人是同命隊,敗後必定再來,我等不宜久留。”

嶽雲堅持要自己另騎一馬,小小年紀,兩腿分開還不能過鞍,卻已能靈活地駕馭騎乘。何春姑與四個男子每人騎一馬,牽一馬,來到一個山谷。突然,有兩隊金兵從前後谷口沖了出來。嶽飛等估計來者正是剛才敗退的敵人,盡管人少,也只能分兩路迎敵。嶽飛和張憲迎戰後方之敵,他們彎弓射倒兩名敵人,又敏捷地用弓撥開亂箭,揮鐧沖入敵陣。另一方的王貴和徐慶也射倒兩個敵兵,而王貴的坐騎卻中箭倒地。徐慶正準備上前營救,只見王貴從地上一躍而起,揮鐵鞭將一個敵人打下馬去,又飛身上敵馬。女真正兵使用的三尺刀劍並不鋒利,四名武藝高強的壯士使用較長的重鐧和重鞭,便在短兵相接時發揮了威力。凡被鞭鐧擊中兜鍪,就腦漿迸流,擊中前胸,就口噴鮮血,阿裡喜們自更不待論。在一片喊殺聲中,金兵一個接一個落馬。

有三名金軍的阿裡喜乘混戰的機會,縱馬馳向躲在山谷中部婦女和兒童。這三人都是金太祖初起兵反遼時的老兵,女真人貴壯賤老,年過五十後,反而降充阿裡喜。他們發現有兩個年輕女子,更起了特殊的貪欲,下馬後,就向劉巧娘和何春姑步步進逼。不料嶽雲手心裡有一把沙子,向第一個敵人頭部撒去。此人一時被沙蒙了眼睛,何春姑乘機上前,當胸一劍結果性命。第二個敵人上前用劍將何春姑刺倒在地,而嶽雲又雙手用短劍狠命刺中了他的腰部。第三個敵人沖上前去,用腳將嶽雲踢倒,劉巧娘正要營救,卻飛來一箭,直貫他的咽喉。原來張憲已飛馬趕來。一場惡戰結束了,死戰不退的金兵最後遺棄了二十七具屍體,剩下十餘人,也多半受傷,只得狼狽逃竄。

四個勝利者打掃戰場,主要是挑選上等戰馬,搜取敵人身上的箭和乾糧。張憲將妻子抱到一棵松樹下,大家找來了很多小石塊,方才勉強壘起一個小墳。張憲跪在墳前,痛哭流涕,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他日掃平敵冠,定要為渾家另行修墳。”嶽飛等人也跪在墳前起誓。劉巧娘只是抽泣,小小的嶽雲卻起誓說:“我長大成人,定要為伯孃、叔娘、哥哥、妹妹報仇!為團練伯父報仇!”原來季霆在生前非常疼愛嶽雲。最後,六人分乘六馬,四個男子又各牽一馬,滿載箭袋和乾糧,頂著斜陽餘輝,連夜南行。

在平定軍城的官署中,金朝兩支大軍的首領們舉行會議。正廳內東邊坐著二太子完顏斡離不,西邊坐著國相完顏粘罕,一個身材短小,麵皮黑瘦,一個身材魁偉,面色紅潤。二太子一方,還有元帥左監軍完顏撻懶,漢名昌,以及元帥左都監完顏母。完顏撻懶身形高大,臉色微赤。國相一方,還有元帥右監軍完顏穀神,漢名希尹,以及元帥右都監耶律餘睹。當時身長六宋尺,已是超過1.86米的高個子,而十分罕見。完顏穀神居然身高近七宋尺,一張黃長臉,聲如巨鐘,頷下少須。他平時養神或睡覺時,都是環眼圓睜。此人其實十分聰明,是女真字的創制者。參加會議的還有蒲察石家奴、完顏兀術、渤海人兵部尚書高慶裔和契丹人寧昌軍節度使蕭慶。後兩人是完顏粘罕和完顏穀神的心腹謀士和對宋談判的通事翻譯)。

完顏粘罕的父親最早與金太祖分治生女真族當時女真人分生女真和熟女真)各部,後來又主動擁戴金太祖稱帝。如今完顏粘罕實際上代表了女真貴族的一大派系,他與完顏穀神關系最親,凡是用兵行師,更是依賴其謀略。完顏撻懶是完顏粘罕等人的叔父輩,金太宗幼時曾過繼給他的父親,兩人關系相當密切。完顏母是金太宗的異母弟。但女真人不像漢人那樣講究長幼尊卑之次序,他們的權位反而不如兩個侄兒。耶律餘睹是遼朝降金的契丹皇族,他在女真人面前不免有點低聲下氣。

官署內的暖爐燒著石炭,不斷竄跳著黃藍相間的火苗。耐寒不耐熱的女真人紛紛脫去狐裘和貂裘。西路將帥們穿的是被擄漢族女子縫制的白綢袍,按女真的習俗,綢袍緊身,前胸左邊開襟,古時稱為“左衽”。東路將帥們所穿卻是清一色的白色木綿布袍。原來女真人衣著崇尚白色,本地又不産絲綢。當他們離開金廷時,都只穿著麻布袍。如今豐富的鹵獲,使他們的衣裝都煥然一新。完顏粘罕驚奇地瞧著對方的袍說:“這是何物?”不等完顏斡離不回答,見多識廣的耶律餘睹說:“這是木綿布,南朝閩粵等地所産,比綢堅實,又比布柔暖。”木綿就是現代的棉花,宋時産量遠遠少於絲和麻,被人們視為稀世之珍。當時所謂布,都是指麻布。

完顏撻懶說:“這是南朝趙皇所送底。”完顏斡離不說:“粘罕,此處尚有十匹,可送與你們。”女真人作為一個落後民族,語彙不豐富,名字也簡單。譬如粘罕的詞義是心,兀術的詞義是頭,被嶽飛射死的五十夫長謀良虎的詞義竟是無賴,即使詞義很壞,女真人也不忌諱。一些上層貴族雖已取了典雅的漢名,但他們彼此間,不分長幼,仍然習慣於用女真名互稱。

完顏粘罕笑著說:“不須,不須,待打破汴京,自家向趙皇索齲”完顏斡離不說:“開封不易攻打,這回攻平定軍,已損折了多少人馬!”完顏穀神說:“可先取兩河,再取東京,為時不晚。先攻東京,若有不利,兩河便非我所有。”完顏粘罕眉頭一皺,將頭上的貂皮帽往地上一扔,霍地站起身來,高聲說:“東京是南朝根本,不得東京,雖得兩河也不可守。斡離不下東京而不能得,只因我不在,這回自家帶兒郎們去!”他伸開右手,拿起地上的貂皮帽,說:“我取東京,便如取這貂皮帽!”完顏兀術興高采烈地說:“聞得老趙皇有美女一萬人,我這回至少也須取他三十人!”說得眾人哈哈大笑。

一名千夫長進屋,他稍退一步,跪左膝,蹲右膝,拱手搖肘,連著用袖自肩拂膝三次,最後用雙手按右膝,再報告其部下五十夫長謀良虎的傷亡情況。蒲察石家奴聽後說:“這四個南軍端的厲害,頭一夜便殺了我多少兒郎!”完顏粘罕大怒,說:“如此損我兵威,將十多個敗兵與阿裡喜都窪勃辣駭!”完顏斡離不說:“且慢!自家底兒郎,豈能由你處分!”他吩咐完顏兀術說:“將他們都蒙山不屈花不辣!”“蒙山不屈花不辣”的女真語詞義是拉脅而死,這不是女真人的常用刑罰,完顏斡離不為顯示自己統率本部人馬的權威,有意用另一種方式處死。

軍事會議後,金軍仍分東、西兩路,直逼開封。

三、延和殿集議

延和殿是大內的便坐殿。十一月八日,百官雲集,每人在廊廡下各佔一個幾案,條陳和戰事宜。先後呈上一百零八份奏議,宋欽宗當場一一過目。按當時制度,宰相有太宰和少宰,副相有門下侍郎、中書侍郎、尚書左丞和尚書右丞,連同樞密院長官,合稱宰執或宰輔,是最高的行政長官。然而因不斷更替,如今只剩下少宰唐惲門下侍郎耿南仲、中書侍郎何樐、尚書右丞陳過庭和同知樞密院事聶昌五人,簽書樞密院事李回督兵防守黃河,而太宰、尚書左丞和知樞密院事空缺。樞密院是最高軍事機構,其長官卻往往任命不知兵的文臣,一般不負責直接統兵。李回親自督兵,是非常時期的特例。宰執大臣除自寫條陳外,還幫皇帝分看奏議。

午飯後,唐恪首先口奏說:“今有臣與耿南仲、聶昌、王雲等七十二人請割太原等三鎮,以紓燃眉之急,何樐、陳過庭、梅執禮、李若水、秦檜等三十六人,不主棄地。依臣愚見,三鎮之地,已失太原。目前之憂不在三鎮,而在京師。望陛下三思。”

刑部尚書王雲出班補充說:“臣出使金二太子軍前,虜人稱十五日前得割地之書,另請康王出使議和,便可退兵。否則即於十五日出兵渡河。此事不容久議而不決,請陛下早作聖斷。”

宋欽宗感傷地說:“割地之事,便依眾卿之奏,不必再議。然如何保全京師,還須從長計議。種師道遺奏,力主朕巡幸長安,以李綱與宗澤留守東京,不知眾卿以為如何?”

唐恪說:“唐朝自天寶以後,長安屢失而屢複,其故非他,天子在外,可以號召四方。如今宜用國朝真宗皇帝親徵故事,以太子居守,陛下西幸洛陽,以防萬一,以圖興複。”

宋欽宗對以年幼的太子守東京是無法贊同的,但不便立即否決。耿南仲是皇帝在東宮時的僚屬,兩人整整相伴十年。宋欽宗即位後,對他優先提拔。但耿南仲對自己未能拜相,一直耿耿在懷,而他最忌妒的人正是李綱。他連忙上前口奏道:“李綱專主用兵,而原無神機妙算。執政之後,作威作福,又暗中指使黨羽扇動士民,伏闕上書,威逼陛下。賴陛下英斷,將他罷黜。跋扈不恭而罪廢之人,豈能複用!”

戶部尚書梅執禮出班說:“依臣之愚見,太上帝、後與皇後、太子南幸建康,陛下親徵長安,以保萬全。”宋欽宗本已決計“巡幸”長安,不料太上皇透過宦官傳旨,說既然不許治兵西京,願帶龍德宮眷和親王們去江南和兩浙。宋欽宗猜疑父親準備另立朝廷,當即寫禦批婉言敷衍和制止,他本人的“巡幸”計劃也因而猶豫不決。梅執禮所奏正好說中了皇帝的心病,但宋欽宗還是剋制自己,裝出虛心傾聽的神態。

梅執禮繼續說:“李綱秉性忠義,過不掩功。所謂扇動士民伏闕之事,就臣所知,乃傳聞不實之詞,他與陳東其實素不相識。依臣愚見,今日正當命李綱鎮守京師,將功補過。臣敢以全家老小三十二口保奏,若用李綱,京師決不致落入虜人之手。”

吏部侍郎李若水出奏說:“臣奉使河東,備見虜人奸詐。虜人自亡遼以來,便是一面用兵,一面通和,以和議佐攻戰。狼子野心,割讓三鎮,豈能饜足其貪欲。臣出使回朝,途經磁州。知州宗澤在敵騎蹂躪,百姓塗炭之餘,兩河官員畏懼虜寇,不敢赴任之時,毅然匹馬到任,召集軍民,操練人馬,修繕城池,措置有方。其人雖年近古稀,精神健旺,實為扶顛持危之才。種師道諳熟軍事,不薦他人,單薦李綱、宗澤,此乃是為大宋江山深思熟計,望陛下詳察。”

中書侍郎何樐是四川仙井監(今仁壽)人,狀元出身,三十七歲,是年齡最小的一名執政,向來自視甚高,他說:“誠如李侍郎之言,虜人之師,割地亦來,不割亦來。昔日周平王避敵東遷,周室自此衰微,一蹶不能複振,陛下當引以為至戒。開封金城湯池,守備嚴固,前有大河。金虜用兵,秋來春去,不能持久。陛下坐鎮京師,方可號召四方勁兵勤王。金虜如若南下,頓兵堅城,後有大河,義勇之師四面八方而至,乃自取滅亡。臣雖不才,願領守城之責,必保宗廟社稷無虞!”他的語氣雖略帶鄉音,卻慷慨激昂,顯示一種舍我其誰的氣概。

說也奇怪,何樐進入政府只有半年,而宋欽宗對他有一種愈來愈深的信任感和依賴感。見到皇帝不自覺地點頭,唐恪和耿南仲雖然有滿腹異議,都不願發表。

李若水卻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今春種師道發兵勤王,對陛下說,京城可守,虜兵可敗,如今遺奏力勸陛下大駕西幸。並非種師道前後反覆,乃彼一時也,此一時也。願陛下聽老於行陣,深知兵機者之忠言,社稷幸甚!”

大殿之上,只有李若水、梅執禮與何樐爭辯不已。宋欽宗聽了半天,最後說:“眾卿不必再論,朕意已決,當死守社稷!”

退朝後,梅執禮拉住李若水的手,一面搖頭一面說:“聖上不用種樞相之計,而用一狂生之言,社稷難保呀!”李若水說:“和勝梅執禮字),聖上以死守社稷,我等亦唯有以身許國,尚有何言!”梅執禮長長地嘆口氣,說:“清卿李若水字),事已至此,我等亦只能以此共勉!”

宋欽宗回坤寧殿,朱後率眾人接駕。宋欽宗見大殿內堆放了許多箱籠物件,不免感到意外。朱後連忙解釋說:“請陛下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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