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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節

拆裂的現象。

汪伯彥下令在河冰上用草和土鋪了一條寬路,特別安排了一輛驢車,車輪上捆了稈草,對康王說:“大元帥身系社稷之重,須乘車過河。”康王的小車在四名兵士的簇擁下,碾動著河冰前行,汪伯彥間隔一段距離,牽馬隨行。當康王安然到達對岸後,汪伯彥興奮地用手加額,說:“此乃大宋之福!”

然而事情往往樂極生悲,當人們格外大膽和放心時,後軍竟有三輛車陷落河中,溺死的十多人中,還有康王特別從相州帶來的四名女子。康王想到今夜不能倚翠偎紅,難免有幾分懊惱。

康王的隊伍下午來到了元水鎮。元水鎮本名洹水鎮,因為避宋欽宗趙桓的禦諱,在不久前方才改名。北京留守張愨特派大名府路兵馬鈐轄、宗室趙士居帶兵四千,迎候康王。趙士居算是康王的叔父輩,排行第六十四,然而對這個侄兒卻十分恭謹,他說:“張留守已有措置,沿路並無虜人,九大王此去北京,決保無虞!”康王說:“若能平安到得北京,便是六四叔大功。我當便宜行事,與六四叔升官四階!”

元水鎮雖然經過金軍的襲擊,但破壞不重,鎮上尚有人煙,康王暫住在監鎮官的官郟康履滿臉堆著諂笑,向康王稟報說:“今有本鎮前監稅官底女兒,求見九大王。”康王聽到女子,不由動心,忙說:“喚他進入!”只見一個女子,披著方幅紫羅蓋頭,進入屋內,雙膝長跪,雙手撐地,口稱:“元水鎮前張監稅之女拜見九大王,恭祝大王萬福!”康王說:“免禮!”張氏起立後,康王迫不及待地上前,揭去她的蓋頭,只見果然是一位殊色女子,竟可與自己在康邸最寵愛的潘瑛瑛媲美,即時色慾沖動,真恨不能將她吞進肚裡。

但康王還算是剋制了自己,他忙命宦官們給張氏賜座,問道:“小娘子求見,有甚事情?”張氏說:“奴父戶貫真定府欒城縣,同進士出身,兩旬前身亡,生前官為迪功郎。因真定被虜人所破,自家母女二人回不得故鄉,流落在此。昨夜媽媽與奴家雙雙夢見故父,言道明日有極富極貴底人經此,可提攜母女,保得平安。故今日與媽媽冒瀆尊威,特來叩見。”同進士出身是進士的末等,而迪功郎也是從九品的末等文官。康履插嘴說:“告報九大王,小娘子底媽,另有一個女使,小底已另作安頓。”

張氏所說父親託夢的事,全是編造的謊話,卻使康王格外高興,他問道:“請問小娘子底芳名,青春多少?”張氏說:“奴虛度一十五歲,自家賤名犯九大王底名諱,敢請九大王恕冒瀆之罪。”康履又補充說:“張氏底名正犯九大王底乳名。”原來張氏名鶯哥,與康王的乳名全同。康王至此更認為自己與這個女子有緣,他笑著說:“我母賢妃娘子因我兒時啼聲悅耳,取乳名鶯哥。今聽小娘子底言談,也恰似嚦嚦鶯啼。自今之後,你便用此名,我底乳名何須避諱!”

康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淫興,就上前拉著張鶯哥的手,進入寢室。張鶯哥母女的生活本已處於絕境,無依無靠,所以不顧羞恥,前來求見,無非是指望康王作為終身榮華富貴的靠山。事先已有康履的叮嚀,她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無論康王對自己如何粗暴,也必須強顏歡笑。但當她置身床帳之中,還是不免有十分的羞怯和緊張,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蒙九大王如此見憐,奴家獲侍巾櫛,委是三生有幸。然而奴自幼長在深閨,唯知讀書與針黹,不識雲雨。若侍候大王不周,偶有差失,切望大王海涵。”她的嬌聲軟語和哀告的神態,使康王加倍憐愛,他笑著說:“爾只管放心,今日便是罵我,打我,也須寬饒!”

康王雖然身體極健,但因長途跋涉,精力不如平時,房事的時間並不長。他由張鶯哥侍候,穿戴整齊,走出寢室。蘭上前稟報說:“汪副元帥知得大王納新夫人,特命家中兩女使前來伏侍。今夜排辦筵席,專供九大王與新夫人合歡。”康王笑著說:“難得汪元帥周全,我當先與他們痛飲一盞!張夫人思念媽媽,且令老夫人先入寢閣相聚。”

康王來到廳堂,汪伯彥、耿南仲等上前參拜。康王即席舉杯,慰勞眾人後,正準備離席,卻有軍士進入,呈上了知相州趙不試和前軍統制劉浩的申狀。申狀說,前軍嶽飛所部突入黃河以南,探知東京失守,只能全軍撤回相州。趙不試認為州城守備兵力單薄,請求元帥府命前軍留守州城。雖然開封失守是在二十天前,而康王等人卻還是初次得知這個訊息。盡管眾人對此都早有心理準備,卻仍不免驚慌。廳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最後還是汪伯彥第一個發言:“如今只得速往大名府,會合得各路人馬,然後徐議救聖上急難。元帥府兵衛寡弱,前軍號稱敢戰,如何能留在相州,而不以護衛九大王為重?須即時勾抽至北京,不可少有延誤!”康王望著眾人,說:“你們尚有何計議?”耿南仲本來對在東京的皇帝尚有所寄託,現在他已完全明白,自己的身家性命、升沉榮辱全在康王和汪伯彥兩人身上,就立即附和說:“汪副元帥所言深中事理,無須另議。”耿延禧說:“此處乃平原曠野,又無城垣寨柵,萬一虜騎殺來,豈非進退失據。汪副元帥所言甚是,不如早入北京,方是上策。”康王於是對汪伯彥說:“便依你底計議措置!”汪伯彥說:“可命全軍將士飽餐之後,即刻啟程。另命三名騎兵齎元帥府劄子前去相州,傳喚前軍。”到此國家危亡的時刻,他仍念念不忘給趙不試背上插刀。

再說嶽飛率領一百騎士,經過急行軍,十二日上午抵達相州黃河北岸,而南岸就是滑州地界。完顏斡離不所率金軍渡過黃河後,並未進攻滑州城,卻在滑州韋城縣和開封長垣縣設立兩個營寨,以保持北上李固渡的通道。按元帥府的命令,嶽飛所部也並不準備去滑州城,而是往滑州所屬胙城縣的方向行進。

嶽飛望見黃河對岸,也恰好有一隊金軍,由南而北。嶽飛當機立斷,指揮軍士們迎戰。雖然被元帥府抽調了本將的三分之二兵力,但所剩的一百人卻是精騎。嶽飛估計對方約有幾百騎,兵力為自己的數倍,就對王貴、張憲、徐慶等人說:“虜人雖眾,卻遠道而來,尚未知我軍虛實。須先用強弓,射敵戰馬,再以短兵接戰,可以得志。”

一百宋軍先在岸邊列陣,金軍見到敵人,果然踏冰過河,向宋軍沖鋒。嶽飛一聲令下,百箭齊發,攢射金軍的戰馬。金軍雖然披戴重甲,但輕薄的馬甲卻不能抗禦宋軍的強弓。幾十匹戰馬倒地後,後隊的戰馬無法在凍滑的河冰上停止奔沖,踐踏前隊的人和馬,頓時亂成一團。嶽飛指揮宋軍齊射四次,射倒了大批敵人和敵馬。他眼看混亂的金軍將要撤退,重整佇列,就率先躍馬突入黃河,兩軍開始在河冰上激戰。嶽飛這回改換兵器,他使的是在侍禦林繳獲的二十四宋斤眉尖刀。戰刀新磨,接連劈死四個步鬥的敵人。一名敵騎揮刀挑戰,嶽飛奮力一刀,那名敵騎雖然用刀架格,嶽飛的眉尖刀仍然砍入他的肩頭,劈斷鎖骨,嶽飛又迅速補砍一刀,一顆帶著厚重兜鍪的頭顱立時滾落在冰上。

金軍潰敗,向黃河南岸逃去。嶽飛不容敵人有重整旗鼓的喘息之機,指揮宋軍窮追猛打,遠則用弓箭,近則用短兵。最後只剩下一百多敵騎,向韋城縣方向狂逃。在黃河的冰面上和南岸,共遺留了三百多具敵屍,而嶽飛所部也戰死了十名軍士,另有十七人輕傷。

嶽飛斷定韋城縣的金軍肯定會大舉反撲,好在傷員都尚能騎馬,就率領九十騎繼續南下。他們到達滑州胙城縣與開封酸棗縣的交界,方才打聽到開封陷落的訊息,就立即北撤。

劉浩前軍的二千五百步兵在十三日下午抵達黃河北岸。天氣驟熱,河冰變薄,昨天冰上的人屍和馬屍都化了凍,沉入河裡。劉浩臨時找到三條渡船,命令軍士乘船鑿冰,開啟了一條水路。第一將丁順所部五百人剛過河,在胙城縣方向殺來了金軍兩千鐵騎。原來韋城縣寨的統兵官名斜卯阿裡,他得到敗報後,大怒,就親自率領本寨的大部分兵力,到胙城縣搜尋嶽飛所部,結果卻未見一兵一卒,敗興而歸。丁順的步兵根本經受不住敵騎的沖擊,當即潰敗。丁順本人帶著四個親兵,策馬沿河岸向東逃跑,他後來還是輾轉回歸大元帥府。

幸好三條渡船都逃到了北岸,金軍隔岸相望,卻無法渡河攻擊。時已黃昏,劉浩只能下令撤兵,並且焚燒了三條渡船。對岸的金兵也只得無可奈何地看著宋軍離去。

嶽飛的九十騎回到黃河岸邊,已是十三日深夜。新增的幾百具宋軍屍骸,在河邊縱橫狼藉。嶽飛等人見此情景,就明白了一切。他們乘著寒夜,找到了一處結冰較厚的河面,牽馬踏冰,重返黃河北岸。由於騎兵行動快速,嶽飛所部在相州城南幾裡,又趕上了劉浩的大隊人馬。

十四日,也就是康王一行逃離相州的當天下午,劉浩前軍了回到相州城。比他們早一個時辰,南下傳遞密奏的秦仔,也從相州西門入城。他首先給趙不試帶來了京師失守的訊息,並且在路上已經焚燒了趙不試的密奏。趙不試在萬般無奈之中,僅剩的一條辦法,就是挽留劉浩前軍,共守州城。他說服劉浩,共同向元帥府發了前述的申狀。

十六日,趙不試接到了元帥府的回劄。回劄的內容,其實並非出於他的意料之外,但仍不免長籲一聲,對秦仔說:“如今自家們唯有一死,以報朝廷!”劉浩完全明白趙不試的心境,他勸解說:“自家們尚可另上申狀,懇求於大元帥。”趙不試斬釘截鐵地說:“不須!不須!你既是九大王底前軍統制,只得遵命!”有吏胥稟報說:“今有虜人鐵騎無數,來至南門,押到汪副元帥底子婿,命割讓相州,九大王回京。”說完,就呈上了宋欽宗的詔書。

趙不試、秦仔、劉浩等人來到南門城頭,只見城下有八名金騎,汪伯彥的長子、軍器監丞汪召嗣和女婿、都水監丞梁汝霖反綁著手,也立馬城下,而遠處卻有大隊人馬。汪召嗣見到趙不試,就用最大的嗓音喊道:“趙通判,請九大王與阿爹上城說話!”趙不試憤怒地說:“九大王與爾父已不在此城,我如今是一州之長。我身為大宋宗枝,唯知守祖宗江山,江山非天子一人底江山,我不敢奉降天子底詔令!”汪召嗣和梁汝霖兩人還要嚕蘇,趙不試不願再與他們說話,他吩咐身旁的嶽飛和張憲說:“你們底箭法了得,可與我射死兩名虜人,稍解心頭之恨!”嶽飛和張憲彎弓搭箭,嗖地兩箭,貫穿重甲,兩名敵騎立時倒地。另外六名敵騎只得押著汪召嗣和梁汝霖逃回。在這國家危難的特殊時刻,平時最具有權威性的皇帝詔書,已完全喪失了權威,河北與河東各州竟沒有一個奉詔割地者。

這回統領兩千人馬,前來接收相州的,正是斜卯阿裡。他命令就在離相州城南四裡紮營,準備攻城。劉浩在城上望見敵人的行止,就向趙不試建議說:“番人重兵在城下紮寨,為相州心腹之患。我所統前軍若要出城,前往大名府,亦須被敵騎追擊。不如於今夜劫營,攻其不備。”趙不試搖搖頭,說:“今年二月,姚平仲在開封城下劫營敗事,當引以為戒。”嶽飛說:“欲破虜人,亦唯有劫營一法,然須用計。”他說出了自己計劃,劉浩和秦仔都表示贊同,趙不試說:“凡事慮勝,亦須慮敗,今夜可命城內百姓登城,於四壁用心守禦。”

當夜正好是天色昏黑,並無月光。斜卯阿裡是個宿將,他命令全軍披甲而臥,又派了四蒲輦,計二百人,分列寨外東、西、南、北四面,他們牽著戰馬,手執火把和兵刃,以防宋軍偷襲。南面來了一隊騎兵,守夜的金兵用女真語問道:“來底是何人?”對方也用女真話回答:“二太子有緊要公事!”為首的一騎向金兵的五十夫長舉起了銀牌。他們都頭戴只露雙目的鐵兜鍪,不辨人形。原來金軍傳令,往往沒有文字,而只是用銀牌為憑。負責南面守備的五十夫長信以為真,就放他們入營。這隊騎兵進入寨內還不到一半,突然有一騎掄動鑌鐵竹節鞭向五十夫長猛擊,頓時頭盔擊碎,腦漿迸流。此人正是王貴。尚未入寨的騎士立即向這一蒲輦金兵發動奇襲,將他們消滅。嶽飛所率的馬軍們在身上掛了一條白麻帶,作為標記,然後縱馬在營內亂沖亂殺。

接著,宋軍的步兵用強弓硬弩射擊東、西、北三面的守夜金軍。手執火把的金兵正好成了暗夜中的活靶子,他們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就大批中箭倒地。宋軍步兵就從四面八方突入營中。金軍亂成一團,根本無法進行有組織的抵抗,只能人自為戰,在黑暗中還不免自相砍殺。金兵大多人不及鞍,他們披掛的重甲在步戰中反而礙手礙腳,無法抗擊宋軍。斜卯阿裡臂上中了兩箭,他只能率自己的一個合劄謀克親兵突圍南逃。他逃到湯陰縣,點檢陸續逃來的金兵,只剩下七百多人。斜卯阿裡知道金軍不成文的軍法的厲害,他不敢返回東京,只能在湯陰縣城以西另立新寨,然後向東京求援。然而汪召嗣和梁汝霖這兩名人質,居然在混戰中並未得到解救,他們仍被一隊金軍押到了湯陰。

在一夜的混戰中,宋軍也死傷了幾百人。天明以後,趙不試組織百姓,將所有的戰利品搬進城裡。劉浩前軍的一部分傷員勢必留在相州城裡養傷,劉浩又以養傷為名,為趙不試留下幾百軍士,他自己只帶了一千二百人,在十八日出發,前去大名府。

趙不試和秦仔特別為劉浩和他的部將餞行。面色陰鬱的趙不試並無一絲笑容,只是頻頻舉杯,向劉浩、嶽飛等人表示謝意。劉浩完全明白趙不試的心態,他勸解說:“東京雖破,然尚有大元帥主持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