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一道:“你還記得那年在京城我給你說的話嗎?金國一旦滅亡,蒙古便與大宋直接接壤,那時蒙古軍攻入大宋的話,你如何是好?”
郭靖一驚,想了想,道:“小王道長,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這也只是推測而已,現下大汗與宋國結盟,兩國關系和睦,大汗並無意要南下攻宋的。大汗於我和母親有十幾年的庇護之恩,我若此時背棄大汗,那怎麼成?”
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
這是郭靖的可貴之處,也是他所有悲劇的來源。
王道一輕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麼,她知道,不見到事情真正發生,郭靖不會首先背棄對他有過恩情的人。
對這件事,她已經對他說過三次了,三次都不能叫他有所動搖。既然如此,那她就算再說破了嘴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蒙古很快就要攻宋這件事,王道一一無確鑿證據,二不是蒙古軍內部高層的人,郭靖又憑什麼相信她呢?
所以,她不說了,再也不說了,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悲壯的命運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加諸在郭靖的身上。
郭靖那麼敬愛他的母親,如若有一日他的母親為了他而自裁殞命,郭靖該多崩潰啊。
她默默地看著郭靖,心道,這個老實忠厚的少年,註定不會有一個順風順水的一生。
她再次嘆了口氣,心裡覺得堵得慌。
於是王道一最後只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囑咐了一句:“郭少俠,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無論以後遇到什麼事,希望你能一直堅強,勿失本心。”說著從袖中又掏出一本書遞給他,又道:“這是《武穆遺書》,你若認真研習,定能於領兵作戰方面有所長進。”
郭靖愣愣接過,向王道一稱謝。
兩人又聊了一陣,直到喝完一壺奶茶,郭靖便親自送她回旁邊早已替她收拾好的帳子。
是夜,王道一躺在爐火晃晃的軍帳裡,聽著帳外呼呼的北風聲和戰馬的嘶鳴聲,腦中盤算著明日見到成吉思汗後要說的話。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此時已是九月多,不像四季如春的南方,漠北現下已慢慢現出寒意了,秋風漸起,大雁南歸,蒙古官兵都已穿上了獸皮衣,再過一個多月,怕是就要下雪了。
王道一想著想著,思維不知不覺又拐到黃蓉身上去了。她這半個月一路招搖過市的向北而來,也不知黃蓉注意到沒有?她若注意到了,定會暗中跟來,王道一現下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北風更猛烈了,吹的帳子來回抖動,帳中爐火燒的很暖和,王道一聽著帳外嗚嗚的號角聲和軍馬聲,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日起了一個大早,王道一與郭靖共進早餐,吃了點肉幹,喝了些馬奶,剛剛吃過飯,便有官兵來報,說蒙古大汗有請王道一前去。
郭靖直將王道一送到金帳跟前。
王道一掀開帳簾走進去,抬頭一看,只見帳中金座上正坐著一個魁偉健碩,氣勢凜凜的老者。
不用猜也知道,這人必定就是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了。
成吉思汗膚色略黃,肩膊寬廣,虯須滿面,特異的是,他還有一雙藍灰色的眼睛,瞳為黑色,炯炯有神,似有精光迸出,他就那麼端端的坐在那裡,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就是這麼一個人,只要他坐在那裡,其他人便一律沒有存在感,在他身側的翻譯官和衛兵,就像是這帳中的擺設一般。
現在,他正用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灰藍眼慢慢打量著進入金帳的王道一。
王道一抬頭剛一對上這雙仿若利箭穿心般的目光,心裡便不由自主的一顫,暗道:“不愧是成吉思汗。”
她向前幾步,攏袖朝坐上的人一揖到底,口中說道:“草民王道一拜見蒙古大汗。”
翻譯官附在他耳邊翻譯了一陣,成吉思汗哈哈一笑,對她的來到表示歡迎,也不計較她沒有行跪拜禮,命人給王道一賜了座。
成吉思汗又默默打量她一眼,對這個氣質特殊的女子抱有極大的興趣,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膽敢與他對視卻絲毫不顯慌亂的女人。
王道一的出現,讓他顛覆了他對女人的以往所有的認知。
這世間竟還會有這樣的女人?
成吉思汗有著極為靈敏的洞察力,他一眼便已掂量出了王道一的深淺。
他笑道:“道長西來,想必已見我蒙古兵威。”
王道一聽完一旁書記的翻譯,欠身道:“蒙古鐵騎驍勇善戰,威勢甚壯,天下皆知,昨日一見,果名不虛傳。嗯,還有,其實在下業已還俗,不再是出家之人了,大汗稱在下為道長,委實擔當不起。”
成吉思汗聽她評價蒙古兵,大為高興,對她還不還俗這件事也不以為意,又道:“哦,不叫道長那叫什麼?你們宋人是怎麼稱呼有識之士的來?是叫先生或者什麼‘子’吧?那我叫你道一先生可好?”